足足唠嗑了一盏茶的时辰,苏夫人这才放过了萧然,看着一旁的苏定文阴沉着脸,她便打了哈哈,起身道:“你们爷俩聊会吧,我去厨房看看。”
“萧然,圣上如此器重于你,你切不可辜负了他的一片期望。”苏定文面容严肃,开口谈得便是国事,丝毫不涉风月,直让一直沉浸在苏夫人喜乐氛围中的萧然有些适应不来。
萧然只是连连应诺。
“你很不错,没有让我和老爷子失望。”苏定文竟是破天荒地夸赞了一句,随即道:“你这诗酒令左右是个闲差,就不必去吏部挂名了,一应手续我都会替你办妥,文书印鉴差人给你送过去便是。”
虽然这只是苏定文的举手之劳,但萧然却有些受宠若惊,这岳丈大人向来严肃古板,能这般待自己便是颇为难得了。
“多谢岳父大人。”
两人的言谈到此便进入了尾声,厅堂里便安静了下来,苏定文也不知与萧然说些什么,便挥手道:“老爷子携着苏浩拜访老友去了,眼下你也无事,便去见见焚香吧。”
萧然蹙了蹙眉,不知老爷子是因内疚避开自己,还是为了不让自己与苏浩碰面,应诺了一声,他便匆匆出了厅堂,往西厢行去了。
熟悉的鹅卵石道还如往日那般光滑干净,一如朴实而华贵的翡翠玉石,残花败叶零落其上,便显得更静美了几分。
那片桃花终究熬不过这个春天。
光秃秃的桃枝上还残存着几朵不再妖冶的粉色花蕾,绿叶争先长了出来,显得有些突兀,一片枝叶在风中轻轻招摇,似是在对地上斑驳的花瓣做最后的道别。
便在这时,一曲娓娓动听的古筝被暖风拂了过来,筝声恬静,偶尔泛起一丝涟漪。
萧然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十分难见的笑意,浅浅露出的酒窝诠释着他此时的欣然心境。于是,他的脚步不自禁地加快了许多。
待到筝声沉寂,萧然站在苏焚香的厢房门前驻步良久,这才抬手曲指,欲要叩开这道门扉。
不料他的手还没触到檀木门板,两扇门页便被人从里面吱呀一声缓缓拉开,然后萧然便看到了那张无数次出现在无数燕京男子梦中的绝美脸庞。
依旧是一袭淡紫罗裙,苏焚香神色不见喜怒,就那般看着静立在自己门前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少年。她玉唇轻颤,似是想要称唤一声,一时竟又不知如何称谓才好。
相公?
苏焚香如今是决计唤不出口的,于是她便默然了。
萧然笑了笑,双颊的酒窝较之方才更显得深了几分,他熟稔苏焚香的性子,自然不会有怠慢之感。他看着眼前这绝代佳人的瘦削脸庞,不由得笑意微敛,蹙眉道:“焚香,你清减了。”
语调轻缓,不无怜惜。
“进来吧。”苏焚香却没有接过话茬,淡淡地说了一句,便转身进去了,萧然紧随着她走进去,顺手将门掩好。
听得门扉轻阖发出的声响,苏焚香心头微颤,二十多年来萧然是第一个进入她闺房的男子,便是他的父亲苏定文也不曾来过。
虽说如今男女之防不如古朝那般严苛,二人又有夫妻之名,但苏焚香毕竟没与萧然有过多少交流,说来只比路人好上几分,如今心绪自然有些不平静。
感受到房中气氛微凝,萧然便开口赞道:“焚香你真是厉害得紧,先前听你奏着古筝,俨然已有大家之风了。想不到这次不过短短数日,你就深谙个中旋律了。”
等酒香醇,等你弹一曲古筝。思及萧然那日的歌声,又想着自己这几日不自禁地练习着古筝,苏焚香藏在袖中的素手轻轻摩挲,感受着指尖的血痕,微疼。
她本是一个很难为外物所动的女子,然则在此情此景之下,思绪竟有些纷乱了。
萧然愿想让二人之间的氛围变得轻松一些,不料甫一开口便使房中空气更为凝结了几分,他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便不再言语,而是打量起这房中的景致起来。
苏焚香的闺房很简洁,并无多少花花绿绿的物事,只有简单的一床一桌,一张琴架,一道素色屏风,书桌上摆着文房四宝,一叠封面斑驳的老旧书本,一沓白纸。
萧然好奇地走了过去,却见得在那白纸上苏焚香用娟秀的笔迹密密麻麻地画着一些数符号和许多繁复的注解,那算题却只占了短短一行。
如此短的算题却需要如此大的篇幅来解答,可见这题并不简单,萧然来了兴趣,不过瞄了那算题一眼,脑中顿时灵光一闪,各种妙法纷至沓来。
苏焚香见萧然盯着自己的那道算题怔怔出神,没有如何在意,心知那题他自然是看不懂的。虽说当初萧然轻巧地解了自己的九宫题,但这并不代表萧然就精通算术。毕竟九宫源于河图洛书,在民间广为流传,但凡有些见识的人都能演算一二。
而算术却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哪怕是身为理苑教习的苏焚香也只能说略通皮毛。天朝之所以如此昌荣,有很大的缘由是因先帝重视算术,这一门高深的学问益于世间百业,对天朝的发展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
萧然忽而转过头来,苏焚香以为他要问自己那算题的意思,正欲解释,却吃惊地听萧然说道:“焚香,这道四元算题你虽算是解对了,但过程未免太过繁复,而且这道题有两组结果,照你这般解,却只能解出一半。”
萧然笑意盈盈,侃侃而谈,而素来恬淡的苏焚香听闻此言却是脸色剧变。
一旦说起算术之事,苏焚香便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脸上难得地露出吃惊的神色,她疾步走到书桌旁,在萧然的面前站定,娇眉轻颤,美目圆睁,诧道:“你竟懂得四元术?”
伸手捏了捏下巴,萧然也想学着那些老学究轻捋长须的模样,有些滑稽地说道:“略懂,略懂。”
“我也知晓这道题有两种可能的结果,奈何我苦思了数日,只得了这般解法。”苏焚香眼神有些暗淡,语气微馁,她忽而拨了拨遮住视野的乌黑发丝,盯着萧然,那神色一如苦守闺中数年的女子见着了自己出征归来的丈夫,急道,“你有何解法,快些说来!”
看着这近在咫尺的绝世容颜,闻着那气吐如兰的处子气息,萧然只想在苏焚香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上亲上一口,一时间不由得痴了。
“你倒是说呀。”苏焚香竟是伸手拨了拨萧然的衣袖,丝毫不觉自己这举动有多唐突。
萧然回过神来,心中唏嘘,暗道早知你对算术痴迷到了如斯地步,我又何苦费那许多心思来博取你的芳心,早知如此自己卖弄一番算术风骚便可。
眼见苏焚香如此急切,萧然不敢怠慢,伸手去过一支小羊毫,揭了一张宣纸,一边沾墨一边解说:“你这些数符太过碍眼了些,我姑且用一些更简洁明了的符号代替吧。”说着,萧然便在宣纸上写了几个奇形怪状的符号,直让一旁的苏焚香蹙眉不已。
苏焚香用的那些数符都是各代算术大家定下的,她只是沿用而已,如今见萧然竟对先贤的智慧嗤之以鼻,不由得心头微恼。只是眼下她急着看萧然的解法,便没有作声,只是凝眸看着那张宣纸,神色严谨。
“你看,我便先用这几个符号代替题中的未知之数……”
“这几组排列如阵的数咱们姑且称之为矩阵,你且看我如何使其演化得更为简洁……”
“将这些数两两相积你便会看到某些奇妙的变化……我这般解说你能懂吗?”
……
厢房里只听见萧然一个人的声音,苏焚香静立在一旁,不曾发过一言,她有理会萧然问她懂不懂的话语,只是眼中的神光愈来愈盛。她是何其聪慧的女子,加之在算术一途有着颇深的造诣,纵然萧然的说法太过奇异,她却并不觉得如何晦涩。
写完最后一个数字,萧然将羊毫搁在砚台之上,转头看着眼中神采奕奕的苏焚香,笑道:“如此便解出来,你看我通篇未用一个文字,也只写了半张纸,是不是比你的解法方便了许多?”
苏焚香怔怔地看着那些奇形怪状的数符,已然忘了萧然对先贤的不敬,如今便是她自己也觉得那些怪异的符号要好用许多。
“这矩阵竟是这般神奇,我往日里遭遇的难题有许多都用得上它。”苏焚香惊叹着,忽而抬头看着萧然,睫毛微颤,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语气道,“方才我匆匆看你解答,只是略谙其理,深究起来便觉无迹可寻,你可能教我?”
“我是你夫君,哪能不教你!”看着大异于往日的苏焚香,萧然不由得心中邪意横生,微眯着双眼打趣了一句。
苏焚香出奇地没有反驳,背过身去,教萧然看不清她的神色,她拿过萧然先前用的那支羊毫,重新揭了一张新纸,道:“那我便试试用这矩阵解另一道题,你在一旁看我解得对不对。”
眼见苏焚香在这短短时辰内就能通得矩阵之理,萧然不得不惊叹于她的聪颖。苏焚香簌簌落笔,厢房里便只听到轻微的沙沙声,每到困扰之处,苏焚香便停下来,也不回头,亦不言语,静候着萧然解说。
萧然心潮荡漾,悄悄地朝苏焚香靠近了几分,二人衣袂相触,后者却是浑然不觉。萧然说话时气息便轻轻地吹在苏焚香的耳畔,吸气时鼻中尽是女子的幽香。
当苏焚香一时忘了某个数符如何书写时,萧然便不露痕迹地伸手过去,轻轻抓住苏焚香的素手,一笔一划地带着她落笔。
此时的苏焚香完全沉浸在算术的奥妙之中,丝毫不觉萧然这登徒子正在悄悄地亲近芳泽。萧然神色有些怪异,心中有些忐忑,生怕苏焚香忽然觉察,这种感觉颇为美妙,直教他流连不已。
窗外的春景依然残败,不见了姹紫嫣红,只余一些乏味的绿意。
然则这厢房之中却是弥漫着淡淡春意,看似是先生在传道授业,氛围却是暧昧至极。
(PS:鉴于本书进入主题太缓,第一卷我便每日两章,早些发完,我存稿不多,目前编辑还没推荐,似是被遗忘了,只能靠大家多多支持。构思中本书共七卷,每卷30万字左右,如今我将第一卷缩水一半,早日进主题。其实在我的愿想中,第一卷应该是精彩的,只是毕竟是新人,经验不足,糟蹋了构思。本书是玄幻,不是江南不会写升级打怪换地图,我只是想写一些不一样的东西,目前来看,笔力有所欠缺,还须多练习。不管如何,此书会完本,权当练笔也好。后续的情节会越来越精彩。还请没收藏的书友记得收藏,有票的兄弟记得投票,江南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