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西而设的西城县,是宁国通往琉璃国的交通枢纽,地处关河下游。关河之水,自东一路往西,流经宁国十五个县城,注入雅江,西末西城县,是商贸往来之重镇,此次洪灾,灾情较重。
鹤山脚下,临时搭设的简易避雨蓬前,一位身着紫蓝色缎子衣袍的男子,面向人来人往的西城小道,负手而立,狭长的风目牢牢盯着泥路上的坑洼,若有所思。一头如瀑的青丝洒在身后,前面的头发只稍微用一条白带束在脑后,俊美非凡的白皙脸庞上,五官如刀刻吧,棱角分明,一双黑金色的深邃眼眸,透着冷俊,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浑然天成的霸气,看了叫人难以抗拒那野性的魅力。
一名侍卫骑着匹棕色骏马,从泥路上快马加鞭赶来报:“爷,前面山体滑坡,官道被毁。”
情况似乎早在男子的掌控中,他并无惊诧之色,冷静的吩咐:“万里,你遂带上三队人马前往,一队加紧疏通道路,一队分散查看附近可还有旁的小道,另一队分头去联系西城的大小官吏,组织灾后瘟疫的防备事宜。”
万里踌躇了一会儿,欲张口劝说,确被男子挥手打断:“你只管去就是,他们胆敢违命,只管给我拿办了。”
那个叫万里的随从再也顾不上太多,啪的一声重重的跪倒在地:“公子虽是奉了皇命,但他们毕竟是朝廷命官,还请公子三思。”
“何时变得这般婆婆妈妈,再不济我也是那人的皇侄,既是奉他之命,替他办事,就只管遵命行事。”男子眼中全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地上的七尺男儿,顿时情不能自已,红着眼睛倔强的应了声:“遵命”
男子闭上眼睛,重重的拍了拍他的后背,语态平静的道:“好兄弟!”
万里不忍再看,只万般憋屈的嘟哝了一句:“这叫什么事。”
遂领命离去。
自二公子八岁那年得以皇上秘密召见,随后替公子赐了名,老爷就对公子有怨,本就不甚亲近的父子二人,关系更是急剧降温。
紧接着,太子,以及几位皇子陆续登门拜访,晋王府一时蓬荜生辉,好不热闹。只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各位的用意太过直白,无非是想把二公子纳为己用。
他虽不知那晚皇上召见公子,用意为何?但无形中,公子就被推倒了风口浪尖之上,加之老爷与公子的反目,可算是雪上加霜,自此以后,公子就整日阴沉着一张脸,再未有笑颜。
他们父子倒是用公子用得顺手,可当牛做马这么多年,确并不加官进爵,公子始终只是晋王府的二公子,仍得依附王爷,每天面对那张冷若寒霜的脸。
此次虽是领了皇命来治理灾情,可西城县的大小官员,可不是省油的灯,临近京城的商贸重地,若是没有深厚的背景,岂能在西城县上任!而公子的身份尴尬,皇上这样做,不是明摆着要为难他吗!
就在万里愤愤不平之时,又有暗使急匆匆的赶来,伏在宁南玓的耳边嘀咕了一阵,宁南玓那千古不变波澜不惊的脸终于有了些颜色。脸上有着三分了然,三分兴趣,余下的则是成足在胸。
万里心里直发痒,狠不得一步上前揪着靖远的衣领问个明白,但确不得误了公子的正事,只得领着三队人马分头行动开去。
宁南玓瞟了一眼远处越来越小的身影,这才不紧不慢的询问:“郁府小姐那边情形怎样?”
“小的初始听闻小姐那日后就被禁了足,还有些怀疑,临行前还曾潜入郁府查看过,情形的确如传闻一样,她不是整日站在窗前发呆,就是倒床而卧。情绪看似非常低落!”靖远的回话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宁南玓轻轻点头,打断他的话问道:“这么说她是听闻了谣言?”
若是听闻了谣言,依她的脾气,不该坐以待毙才是呀!宁南玓有些纳闷。
靖远并不确定,只得实言回禀:“不好说!小的听郁府下人私下议论,说郁青翎得知公子送她回府之事,大发脾气,郁青翎似乎对她用了板子,我看那郁小姐多是趴在床上,不像有假!郁家大公子封锁了外界的消息,她应该还不从得知。”
会受到处罚,当初他也是估计到的,只是以为以她的聪明才智,定能想法化解,确不料……
这小插曲并未干扰他的情绪,只是稍微皱了皱眉心,就转了话题:“京中各方的反应怎样?”
“郁青翎找上了晨妃,似乎想以她之力助其女渡过难关。王爷听闻后只是愤怒了一阵,就没了接下来的动作,默然对之。”
哼,宁南玓冷哼了一声,他又没有损失,当然能够默然了。
“主子!”靖远唤回了他的思绪。“接下来小的怎么做?”
宁南玓轻轻拍了拍袍子上的尘土,尚京城的谣言事件,已条理清晰的映在了他的脑海,就在这一盏茶的功夫,他已经迅速的分析出了厉害关系。好戏才开场,还轮不上他出手:“什么都不用做,只管静观其变,有新的动静立即来报。”
他顿了顿,似又想到了什么,眼中浮现出了极浓得兴趣,接着道:“若你闲得无趣,不如想办法把谣言传入郁家小姐的耳中,我倒想看看那只黄莺鸟怎么应对!”
靖远楞了片刻,闲得无趣?你在皇上的眼皮子下捅了个马蜂窝,自己拍拍屁股就闪开了,把烂摊子甩给我们,我们岂能闲上片刻!
思及此,顿色就有了情绪,脱口道:“公子太看得起小人了!”
话一出口就被自己吓了一跳,自己是怎么了?
宁南玓闻言只是语无波澜的开导:“靖远,我知道你的心意。不错,这次行事的确是不耻了些,但你要记住了,有人提亲就有人阻挡,有人造谣就有人散谣。事情绝不会是你想象的那般糟糕!皇上岂能真让她嫁我,一切风云变幻都在他的掌控中,郁家小姐的名声败不了。”
他叹了口气,转身遥望尚京城方向,喃喃自语:“至于我欠下她的,自会想办法还!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对她来说也不见得就是祸事。”
满脸悔意的靖远听出了他话中夹杂着的一丝失落,急忙要跪!确被宁南玓及时扶起:“我说过,你不必跪我!”
靖远别开脸,掩饰着脸上激动的神情:“小的惭愧!”
“去吧!你们跟着我受苦了!”
靖远不待他说完,就已不见了身影。
宁南玓有些失神,待靖远赶回尚京城时,郁青翎已差不多开始反击,再深谋远虑又如何,不过也是同自己一样的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