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雨得到书卷已经过了半个月,但始终没有一点实质性的突破,那如同蚯蚓的爬行文字,使他视书卷若鸡肋,食之无味,弃之而又觉得可惜,像穷乞丐守着一座金矿,却无力开采一般,这种滋味确实残忍。枯雨朝猎暮归,枯魂也没有再提起关于书卷的任何事,更别说主动指点他修练,就像从来没有书卷这东西的存在。
枯雨望着山口那棵百年槐树,上面有些许裂痕,正是那次枯和偷袭枯魂时留下的杰作,拳风经过数棵老树的卸力,竟还能透入扎根百年的槐树,恐怖如斯。枯雨抚摸着树上的裂痕,不算俊秀的脸流露着向往,虽然他对枯和的人品不齿,可其实力毋庸置疑,这便是武者的威能,举手投足就能毁灭所有。别看枯雨能将千斤的虎肉举重若轻是极为强大了,其实不尽然,这只是很简单的,没一丝可惊艳的,在枯族五岁的孩子便能打猎,举千斤重,这是成为武者的最基本条件:强大的肉身强度堪比异兽崽。但是无法凝结武气的枯雨只能专注于修练肉体,如果不是被枯魂下了封印,他可以很自信的与武形大极顶的枯和比拼肉体力量,虽然仍差距一线,却不至于单方面挨打。
“呦呦呦,这不是枯魂身后那条狗吗?”一阵极度刺耳的讽刺,显然是针对枯雨的。
枯雨旋即回首,赫然是枯和,他胸口缠了厚厚的一层纱,声音明显中气不足。一般枯和是不会找枯雨麻烦的,因为枯和身为一个大极顶的武形,半步踏入武体,在他心中枯雨就是蝼蚁,连去不费力踩碎他也是多余,何况还要花力气不讨好呢!
但也有不一般的时候,例如他去找枯魂麻烦,然后被一顿胖揍后,往往第二天就会来寻枯雨晦气发泄怒火,看他的样子可能是这次伤得过重,才耽搁了半个月。枯和找枯雨麻烦很大的原因是枯雨他自己遇人不淑,跟随了一个不靠谱的叔叔,然后无法凝聚武气孱弱的他活脱脱成了免费受气包。
“你……”枯雨还没说完就硬生生地被一拳轰到胸口,胸口微微凹陷,撞在槐树上,树大幅度的抖动,这下看来可不轻,不过枯和依旧有留手,没有使用武气,只用肉体来攻击。枯和并不是情分左右,别说情了,枯雨对他有的只有满腔的恨意,因为枯和实在是怕犯事,尽管枯雨在枯族中就如同过街老鼠,十足的煞星,但好歹是条人命,况且枯雨背后还有个连自家老爹都忌惮的枯魂,枯和找枯魂麻烦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看在他自家老爹面子上不会为难他,却不敢真的将枯魂惹急。
“你这扫把星,给我滚出枯族,你要了枯魂老鬼的一条腿,要了半族族人的性命,你还想要什么?”枯和每一下都收了七分力,可架不住渐渐红了眼,使用的力道越来越大。
枯雨听了如同炸毛的狮子,龙有逆鳞触之则死,枯魂的断腿便是他的逆鳞,他一直介怀着,他吼道:“你说什么?”枯雨抬起头盯着枯和,如果眼神能杀人,枯和早已千刀万剐,枯雨有的只剩怨毒。
“我说你是扫把星,搞残了枯魂老鬼的腿。”枯和望着枯雨的眼睛,竟怯了,悬在半空的拳头忘了落下。可他势成骑虎,势头自然不敢弱,拽着枯雨的衣领前后晃动。枯雨本来就被揍得晕眩,没站稳一把跌在地上。
枯和见此自然暗自讥笑,怯意无存,表面凶狠原来是跟银样蜡枪头,心中又是一火,再也无法调控,潜意识里很自然的用上了武气,下手更失了轻重。
不出几息,枯雨没有经过武气淬炼的身体怎么挨得住?枯雨浑身的血渍,有干了的,还有正在淌出的,映着脚下的红土地显得格外妖异。
看着晕死过去的枯雨,枯和探了探枯雨的鼻息,才发现只有出气,急得迅速撒腿就跑,生怕枯魂发现,要他偿命。
枯雨只觉得眼前一黑,隐约听到枯和离开的脚步声,他想站起来,可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也没有,脚刚撑起不足一寸就再次重重砸到地上,这一折腾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枯雨怀中的书卷金光乍现,新月密林中孤城城墙上的百兽图竟动了起来,大风拂过,城内传来一阵阵闷吼,上万条肉眼难见细如钢丝的绿线延展出,最后绵延到南边,与书卷的金光相联,遥相呼应。
绿线的作用下,枯雨又被多切割出了许多伤口,血珠的风干也随着加速,刹那枯雨就被一层血痂包裹,可痂下的伤口仍在流血,书卷贪婪地吸摄着枯雨流出的血液,金光朝着红光转换,之后完全变得血红。
“这是哪里?有人吗?”枯雨的灵魂世界里,一片漆黑,血红光点聚合形成了枯雨的样子,一般无二,完全由枯雨的意识控制,十分奇异。
枯雨的问题没有得到回应,回音萦绕,他背脊一寒。该不会挂了吧?枯雨弱弱地想道。枯雨用力在大腿上一捏,痛痛痛,可是他傻眼了,尼玛,为什么还没醒?枯雨都快哭了。
现实中,绿线扎进血痂内,绿光顺着绿线注入。枯雨的灵魂世界充斥满绿光,变得明朗。密麻的血红字迹布满灵魂世界的四周,看不见尽头,有山有水犹如另一个世界。枯雨定睛望往四周,有些熟悉却似是而非,赫然是书卷上的“契魂决”。枯雨唯一自傲的就是他的记忆力,这些口诀与书卷上的一般无二,可他却能看懂了,而且没有了像看书卷时的那种莫名违和感。
枯雨确认后,刚想仔细观瞻,血红字迹旋即暗去,只剩下开头的那一段:驭兽,以力驭之为拙者,以物驭之为巧者,以魂驭之为王者。
驭兽?枯雨愣了愣,还没有缓过来。红光就凝聚成数十匹异兽阴幽狼,绿油油的狼目盯在枯雨身上,就如同在看一只扒光了绒毛的小白羊,很是渗人,涎液顺着獠牙滑落。识时务者为俊杰,况且枯雨擅长的也就是逃命,叫他设个陷阱阴阴狼群他干得来,叫他赤手空拳跟数十匹饿狼肉搏,有多远滚多远,这纯属扯蛋,老寿星上吊是嫌命长,他可还没活够。
枯雨理性地选择了走为上计,跌了就用爬的,逃跑哪里讲什么优雅、什么技巧,那都是空谈,能活下去才是王道。这群阴幽狼实在是有够恶趣味,让枯雨不禁骂娘。
“娘的,你们这群变态,干嘛老惦记着我家那朵后庭花,千万别惹我,逼急了后果自负……啊!”枯雨还没说完,后头那匹狼兄照着他屁股就是一口,一点情面都没留,撕扯下了一大片衣袍。
枯雨越是挣扎跑动,步伐便越沉重,这里的体力消耗非常大,至少有现实的数倍。而狼群追得越发抖擞,明明已经追上,却只送枯雨几爪,撕下几块衣裳或肉。枯雨本就扛不住体力大量的消耗,现在又加上剧烈的疼痛,这不只是肉体的负担,更是精神上的折磨。群狼们权当作一场游戏,猫捉老鼠的游戏,想想真是极为讽刺,常日打猎的最终被鹰啄瞎了眼,枯雨这位资深猎手此时实在欲哭无泪,这绝对是速度与激情的演绎。
当这场喜与悲共容的闹剧进行到白热化,也预示着枯雨体力即将耗尽。枯雨瘫坐在地上,群狼也随之停下,一双后腿弯曲,充满爆炸性,时刻准备着扑向枯雨。
“呼哧。”“呼哧。”“呼哧。”……
群狼的粗喘声交叠,竟淹没了脚步嘈杂的喧嚣,枯雨实在不喜欢这种与狼共舞的游戏。
“就这样子了吧。”枯雨喃喃道,话语能听见的只有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