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说赌什么。”男人仿佛不经意的说,眼神却有掩饰不住的探究之意。
“赌我能猜出你用的毒药是什么。”我没有丝毫故弄玄虚,直截了当地说。
男人笑了。银白的月光下,倾国倾城的美丽和妖冶,如同盛放的罂粟,美艳而危险。
“那你说来听听。”
“五分曼陀罗,两分花菱草,一分龙血种,一分剪秋罗,一分藿香蓟。”我盯着他的脸,不紧不慢地一一报来。
没有让我失望,不可思议的神色,从他脸上一点一点蔓延开来,看我的眼神也变得惊诧。
我一脸平静地望着他,成竹在胸。
几乎过了一刻钟,他才慢慢收起眼中的吃惊,又有一丝得意的神色开始显露出来:“妞,你很不赖。不过……”
“不过,还有微量的裂缘莲。”我打断他的话,抛出了心中最后的杀手锏。
男人脸色马上变了:“你竟然连裂缘莲都知道……”
我心里有股淡淡的苦味弥散开来。
裂缘莲,裂缘,裂,误了谁的一生?
“你用裂缘莲,不是为了让人短暂失忆——你用的量太少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是用来增强另外几种材料的毒性的。”
我看着男人已经无法掩饰的惊讶和赞许之色,知道自己大概是替徐明赢了一条命。
“解药给他,我跟你走。再不走,离王的人就要寻来了。”我催促他。
男子放下我,从袖中掏出一个青色半透明的小瓷瓶,倒出一粒药来,弯腰塞到徐明嘴里,冲我轻佻地笑:“妞,爷愿赌服输。”
我转过头,不看他轻浮孟浪的样子。
男人笑出声来:“害羞了?”
言毕,起身又抱起我。
我知道反抗无效,索性静静地任他抱,只是小心翼翼地不让他碰触到敏感部位。
“妞,爷好久没遇到这么有趣的女人了。真想把你私留下来拐走,交个那个老男人,多无趣。”男人在我耳边吐气如兰,热热的气流喷到我脸上,我一阵不舒服。
老男人?我心中思量一番,不知道他之所指,不由有些紧张。嘴上却道:“我还是宁愿被你交给别人。”
“妞,妞,我可生气了。爷这张脸,就这么不讨你喜欢吗?”男人一改刚开始时冰冷的样子,话越发多了起来,语气也更加轻佻随意。
“对于一张比我还美的脸,我确实喜欢不起来。”我生气了,言语间带着挑衅。
男人却并没有生气,仍是笑眯眯的样子。他一下子把我抱得离他更近,让我的脸几乎触及他的脸。
我下意识地拿手去挡。
“你长得还行,勉强配得上爷吧。”男人信口开河,越发没了边际。
面对这样的无赖,我只能选择沉默。
男人讨个没趣,也并不跟我计较,笑几声后把我搂紧,脚不着地风驰电掣般离开。
呼呼的风几乎让我睁不开眼睛。徐明与他,果然不能比。我不禁感慨,这男人的功夫,甚是不同凡响,简直像他——秦笑离一般厉害。
秦笑离,此刻你必然已经知道了我的逃离,开始布下天罗地网追捕我了吧。
仿佛只是片刻的功夫,男人带我来到一处院落,没有敲门,而是用飞的方式径直越墙而入。
借着月光,透过他衣袖间没有完全挡住我视线的缝隙,我打量一下周围,并无任何异常之处,只是一处普普通通的两进小院。左右的偏房都黑乎乎的没有灯光,中间大厅却灯火通明,大门敞开。
男人脚下没有任何迟疑,带我进入大厅,将我放了下来。大概是看到我趔趄了一下,伸手扶住了我。
我不动声色地推开他的手,警觉地看着厅中的人。
“人我带到了,不过不是毫发无损。”男人怏怏地收回手,不用心地对着背立的男人拱拱手。“离王动的手,不过还好无性命之虞。”
“你先下去休息。”堂中的男人开口,声音低沉而内敛。
带我来的男人没有客套,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忽然转头对我粲然一笑:“妞,记住,我叫洛青歌。”
我被他的笑容迷惑,竟然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他大笑离开。
大厅中仅有两个人,除了负手而立的男人,还有一个浓眉大眼、阔面重颐的彪形大汉立于一侧,一看就是个保镖。他正瞪大眼睛毫不避讳地看着我。
我避开他无礼的目光,正对厅中主人。
而那人盯着自己面前那副青松图,久久没有回头。
我实在看不出那幅图有什么特别之处。笔法拙劣,死气沉沉,一看就是不入流的画师糊弄市井小民所作。
然而我只能静观其变,不卑不亢地站在他身后等待他转身或者开口。
“你为什么叫语澜?”许久之后,男人仿佛用了很大力气,才问出这句话来。
我看见他有些僵直的后背和紧紧握住、青筋暴起的拳头,听着他莫名其妙的问题,有些糊涂了。
下一刻,男人徐徐转身……
看起来二十七八的男人,剑眉星目,风姿俊秀,湛然若神。他直直地盯着我,带着几分愤怒,还有奇怪的慰藉,仿佛想在我身上灼出一个洞来。
我后退几步,倒在身后的椅子上,甚至顾不得触及伤口难以忍受的痛。
一些经年的伤痛,在这样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得到某种触发,一下子挣脱枷锁,呼啸而来。
我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我想了他这么多年,心疼了他这么多年,终于见到了。
泪水夺眶而出,大滴大滴地落到地上,摔成一瓣一瓣的水花。
委屈,铺天盖地的委屈将我淹没,让我几乎控制不住扑进他怀里大哭一场。
他的表情开始出现裂缝,有些慌乱地向我走来,眼中慢慢柔情流转,高大的身形将我笼罩,他举起袖子,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珠。
“澜儿乖,莫哭……”他温柔而小心地哄我。
听到一声“澜儿”,我更是抑制不住地上前抱紧他,嚎啕大哭,哭出心中天大的委屈。
我终于找到你了。
不,你终于找到我了。
这几天所受非人的虐待,加之此刻无法控制的激动情绪,让我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昏了过去。
这一睡,是三个月。
睡梦中,半生流离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重演了一遍。
梦醒后,是我全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