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绿衣男子进门坐下,掌柜就上来招呼。这也对,本就是苦寒之地,开个店只能温饱挣点儿小钱,所以请不起小二是正常的。
那绿衣男子也同沈幻惜一样要了一碗玉米面儿,但却是不吃的,拉着掌柜问道:“店家,最近可是发生了什么,这暨城为何就戒严了?”
沈幻惜一听这话对自己有用,于是假装喝玉米面,提起耳朵继续听着。
那掌柜听了他的问话,警觉的打量了他几眼。在此地做生意的人整天面对的不是官兵就是犯人,神经自然要紧一些。那绿衣男子见此笑了一笑:“哦,在下夏三,我有个哥哥在暨城当兵,娘不太放心,于是让我前来探望,带些衣物。只是到了城门口,死活不让进,这么回去娘肯定又得着急了。所以想问问这暨城如今什么情况,什么时候才让进城?”
掌柜摆了摆手:“这官爷们的事情,我们这些下等人怎么会知晓,客官还要什么吗?若没什么吩咐小人就先告退了,其他客人还等着小人去招呼呢。”
夏三从腰间挖出一锭五两的银子,摆在桌上道:“在下实在是思兄心切,还望店家能够成全。”
掌柜摇了摇头,沈幻惜刚要夸这掌柜有骨气,却见他将衣袖往桌上一抚,那白花花的银子就不见了。
掌柜道:“这年头,有人要拿老天爷开涮,没办法。”说完就转身进了里屋,夏三这会儿却不拦着了,看得沈幻惜一脸的莫名其妙。那银子夏三便能乖乖给了掌柜么?怎么看他夏三都不是什么善茬。
秋简拉了拉沈幻惜的衣袖,悄声道:“公子,在这里六王爷就是老天爷,方才那句话的意思就是有人要刺杀六王爷。”
沈幻惜听罢咬了咬牙,世事可真是不凑巧,偏偏赶在这时候刺杀六王爷。而这刺客摆明了在戒严的时候不会来,但六王爷见刺客不来又不会解除戒严。哎,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她本来就已经处于劣势,老天还偏偏全站在了对立面,她沈幻惜究竟是造了什么孽了。
沈幻惜正兀自哀叹,已见着夏三朝着自己走来了。
她急忙低下头去喝那玉米面,喝了许久未见动静,偷偷抬头一瞥,恰巧了见他低下头来,与她挨了个面对面。她大惊的向后退去,可是身子退了腿却没来得及跨出去,可想而知身子不平衡,连着凳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疼得撕心裂肺。
“这位公子可是也想进城?”夏三弯着腰看地上的沈幻惜。看了许久忽然皱起了眉头,随而又是一笑,让沈幻惜莫名其妙。
秋简将她从地上扶起,退后几步,粗着声音道:“我家公子不进城。”
“在下看来,方才你们就对我和掌柜的谈话很上心,若不是对进城感兴趣,就是对本公子感兴趣?”
沈幻惜揉着自己的屁股,为掩尴尬哈哈一笑:“公子此话从何说起?你我都是男儿身,怎会对公子抱有非分之想。今日天色已晚,在下还急着赶路,就此告辞了。”言罢,拖起秋简就要走。夏三却也往她走得方向迈了一步,故意挡在她的面前道:“既是天色已晚,不如就在此处借宿一晚如何?”
“不必了。”沈幻惜虽不知夏三的目的,却已知他绝非善类,恐怕是故意挑衅来的,自然是能躲则躲。
可既然是故意挑衅来的,又岂是你想躲就能躲得了的。
夏三见她要走,又迈了一步:“这位公子这是在怕什么?莫不是你就是那要逆天的好汉么,还是说你怕本公子对你有非分之想?”
夏三的几句非分之想已让沈幻惜明白了,对方早已识破她是女儿之身。这样敏锐的观察力可不是普通人可以有的,看来这夏三果然如她一开始猜测的一般,绝非等闲之辈。
沈幻惜淡淡一笑:“夏三公子这是想如何?你我素昧平生,今日有缘见了,笑一笑各奔前程哪里不好?公子这三番四次的为难,是想做什么?”
“看你长得俊俏心里欢喜不行么?”
夏三说这话的时候看得他身旁的小跟班脸都绿了,深怕他真有这方面的癖好,恐怕回去对老爷也不好交代。
沈幻惜知道此刻已脱不得身,便打算先退一步:“若果真是如此,那就留一晚吧。”
那小跟班一听脸更绿了,感情还碰到个同盟啊!
这个时候就显得秋简比较上层面,已经到里屋问掌柜住房之事了。
不会儿掌柜的出了门,说还有正巧有两间空房,虽说条件很简陋,但是两人都不挑。这地方有住有吃就不错了,不敢奢求太多。秋简铺好床铺,天还是亮的,夕阳挂在山边,将天边染得一片金红。
“简儿,你说着夏三什么来历?”沈幻惜问。
秋简快步走到她的身边,将声音压得极低,对沈幻惜道:“奴婢听闻郑国三皇子夏侯舜文韬武略,样样精通。闲时喜欢研究菊花,又以金丝菊为最喜欢。曾做一副‘秋菊图’,引得著名画师商春赞赏,更以一副寿菊换下周国一座城池。除此之外,也喜欢游历各国,广交朋友。前些日子听闻他敬佩黎国六王爷,说是总得寻个机会见上一见呢。”
“听你之言,方才的夏三公子,便是郑国三皇子夏侯舜?”
“这个……奴婢不知。”秋简果然是个聪明的丫头,知道答案得由主子来得出,这样才不会损了主人的面子。
此时,门外忽然响起叩门声,沈幻惜示意秋简去将门打开,进来的果然是夏三。
夏三倒是显得温文尔雅,微一作揖道:“今日天色尚早,不知兄台可有雅兴出门走上一走。”
沈幻惜的嘴边轻轻扬起一抹浅笑:“我若是没有,夏公子会应允么?”说着已经起了身,秋简也急忙跟上了。
边疆的景色比起夜澜城也着实好不到哪里去,都是些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以前常听师兄说巍巍大黎国居然常闹饥荒,人们只能吃草根得以继续生存下去。但从这边疆看来,有草根啃也是不错的了。
夏三端望着暨城那高高的城墙,忽然歪着头来问沈幻惜:“在下有个方法可以进城,就是还缺了点。”
“哦?不知是缺了点什么?”一听可以进城,沈幻惜也的确心痒,但是警惕之心不可无,所以就此来问上一问。
夏三听了她这一问,心情颇好:“人手不够么。”
沈幻惜笑了笑:“公子有的是钱,要雇多少人还不是轻而易举?这个问题不成问题吧。”
夏三道:“天下人大多为贪生怕死之辈,钱财买不来上进心。若是进城之时稍有差池,他们恐怕会毫不犹豫的将本公子供出来,换个坦白从宽。到时候我岂不是冤枉?所以得寻个非进城不可的,这样,配合也能高一点。兄台觉得在下所言可是事实?”
“夏公子就不怕我去告状么?”
夏三哈哈一笑:“除非兄台不想进城了。”
沈幻惜道:“好吧,我是想进城,夏公子可以说一说你那所谓的方法了。”
沈幻惜的爽快似乎让夏三一怔,由此而生了一种莫名的情绪,道:“如今想要进城,除非是被流放的犯人和押解的官差,咱四个人刚刚好了。”
沈幻惜道:“要冒充犯人和官差可没那么简单……”
“要的是这个么?”夏三不知何时手里已经捏着一块铜牌,边缘有些发黑,看成色应该算是老旧了。铜牌的周围雕着一些简单的花纹,其中的“令”字精致嚣张,非一般人可以雕成。这块铜牌绝非仿造,而应是块真的令牌。
对这块令牌的来源夏三的解释是:碰巧在路边捡到的。这句话往深里想想就是他不久前来到黎国,恰遇到一队押解犯人的官差,三下两下了结了对方之后“捡到”了这块令牌。不管是兴趣使然还是说他早有预谋,总之能将眼光放到这么远就可以看出这郑国三皇子的确很有能耐,黎国要完成天下大统还得经过诸多历练。
想完了忽然又觉得,兴许皇家人根本就没想过要天下大统,如今天下算是太平,那就先太平着吧。
沈幻惜道:“既然如此,那两位可扮演官差,我和我家家仆扮作犯人便可。”
夏三对这等要求似是愣了一愣,他本不是这般打算的。他本来的打算是将自家奴仆送到牢里去,待事情了结再劫狱出逃,哪怕是不成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沈幻惜也有自己的打算。
沈婴如今在牢狱之中,恐怕没有哪里比在牢狱中更能接近沈婴了。
秋简道:“公子倒是不必如此,由我一人扮作犯人即可。公子便说自己是新到任的,六王爷也不会怀疑什么的。”
秋简的这个提议的确不错,至少比刚才沈幻惜所想的方法要妥当一些,毕竟有个官差的身份总比犯人的身份要强得多。
夏三本还是打算插两句嘴的,但一看沈幻惜和秋简二人已经将一切定下来了,所以便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