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打劫的？”笑嫣跐溜一下从门上滑下，寻着声音而去。
是小刀和刀老爹。
小刀摊坐在地上，她的周围散落着打碎的碗碟，刀老爹站在她面前正弓着腰说些什么，他背着身，楼上的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们下去看看，小刀好像受伤了。”笑嫣略微一瞟，绕过君说就要往楼下跑，后者想跟上去，但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一件单衣，便止住了脚步。
她摇摇晃晃地往下走，随着距离的缩短，隐约能够听到他们是在争吵些什么，其中还夹杂着小刀的哭腔。
“我说我不要，我不要，不要！”小刀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大，几近咆哮的喊声使整间客栈的人都能够听到。
“你小声点！”刀老爹气结，作势要去捂她的嘴。
小刀拼命地躲闪，慌乱之际，按到了地上碎掉的碗碟，瞬间血染地面，触目惊心。
笑嫣看到如此画面，连忙加快了脚步奔到了小刀近前，将她护在身后。
“刀老爹你做什么？”笑嫣伸出一只手挡在身前，示意对方不要过来。
刀老爹一看是她，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暮小哥，这事儿你不用管，是丫头她闹小孩子脾气，没啥事！”
“你胡说！”小刀自笑嫣身后探出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愤怒地驳斥道。
笑嫣转过身，圈住小刀颤抖的肩膀，声音放低，尽可能轻柔地问道，“你告诉暮大哥发生了什么事，暮大哥替你做主！”
小刀抿着嘴，眼泪簌簌地往下落，唇嗫喏了半天都没有出声。
楼上，君说眯着眼瞧了一阵，仍是不放心，回屋穿了件外衣，也下到大堂来。
他踱到笑嫣近前，贴着她的耳朵轻轻说了一句，“不要惹事。”
她现在已经不是一呼百应，万万人之上的龙炀帝女了，不能再将左右别人作为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消遣了。
“惹事？我哪有惹事！”笑嫣侧身让出浑身颤抖的小刀，语气严厉道，“你看看她，这种情况正常相识的人都会过问一句吧！这怎么能算是惹事呢？”
君说不解地望着她，似乎对方在说一种他听不懂的语言。
龙炀帝女会关心人？
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今天这事儿，我不只要弄清楚，还要管到底！”笑嫣插着腰，借着酒气豪迈地说道。
刀老爹瞧着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思量着这事也不好隐瞒了，便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也没什么要紧的，就是我给我家闺女寻了门亲事，对象是南街沈大夫，家里有不少祖产，还有一间生意过得去的药铺。”
“那是件好事啊！”笑嫣收敛了气焰，目光在刀老爹和小刀之间晃了一圈，“你们怎么闹成这样！”
“可是……”小刀哭得泣不成声，“他比我大整整一旬，而且除了正妻，上面已经有两房小妾了！”
君说闻言低低地叹了口气，民间女子就是如此，年纪轻轻便要嫁给人家做小，将来还不晓得能不能跟夫家走到头。
比起君说的淡然，笑嫣表现得极其震惊。
“年纪大不说，还有三个老婆了！”笑嫣比划了三个指头，眼睛睁得硕大，“开玩笑呢，这样的人怎么能嫁他！”
“怎么不能嫁。”听着笑嫣的话，刀老爹不乐意了，“暮小哥，你知道我为了这门亲事花了多大功夫吗！我们家小刀这个条件，能嫁给沈大夫那是祖上修来的！”
“屁话！”笑嫣愤愤地啐了一口，“小刀条件怎么不好了，是比别人丑还是比别人傻啊，你这个当爹的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君说看着笑嫣维护小刀的样子，脑子莫名地出现她当年处死宫女的情景，时过境迁，她竟说着与当年天渊之别的话，做着与当年截然不同的事。
只是失去记忆，就能使一个人发生那么大的变化？
“我们家小刀身子不好，不能下地干活，也不能操持家务，哪家婆婆会要这样的媳妇，不嫁给沈大夫，难道你叫我们小刀当老姑娘吗？”刀老爹语气颓然，悲伤的表情暴露了他的无奈。
笑嫣听着刀老爹的话，又回头看了眼悲恸难抑的小刀，酒气上头，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我娶！”
简简单单两个字，刹那间将在场的其他三人轰炸地体无完肤。
君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刀直接呆立在原地，那模样看似是受惊不小。
“你娶？”刀老爹皱着眉头打量着他，“你身上有几个钱，小刀跟着你将来能过上舒坦日子？”
他的这些质疑不是没有理由的，像笑嫣这种将摆摊作为营生且家无定所的“男人”，的确不是那么可靠。
“你不要以貌取人！“笑嫣挺直腰板，抬起下巴，“我虽然没有地，但我有祖上流传下来的手艺，麻辣烫那什么都是小意思，我会很多菜式，养活小刀绝对不是问题。”
她这么说，刀老爹有一瞬的动摇，接着似想起了什么，急忙道，“那你能出得起嫁妆吗，你现在手头没什么钱吧。”
笑嫣哑然，随即想起子书给她的那个钱袋，那里面的钱，作为嫁妆绰绰有余了。
可是，那是买房置业的钱呐……
牙一咬心一横，笑嫣脱掉脚上的鞋，倒扣在地上，一枚钥匙叮咚一声掉了出来。
她在君说厌恶无比的目光中奖钥匙捡了起来，递到刀老爹面前，“呐，我屋里橱柜的钥匙，里面有我压箱底的钱，都给你了！”
刀老爹接过钥匙，只迟疑了一刹，接着扭头就往楼上跑。
笑嫣听着楼梯被踩踏而传来的咯吱声，心一阵阵的酸痛，她买房子的钱啊。
小刀终于回神，此刻泪已经止住了，她目光闪烁地看着笑嫣，一抽一顿道，“暮，暮大哥，你当真，要，要娶我吗？”
笑嫣不置可否，揉了揉她的头发，“总之先把这一关过了再说。”
“没想到你还有压箱底的钱。”君说斜睨着他，扯出一抹笑。
“你别乱想。”笑嫣吼了一声后，音调陡然下降，嗫喏着解释，“那是我借的，将来那债主指不定还要我还呢！”
“借的？”君说向她投去怀疑的眼神，“你有地方借钱吗？”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笑嫣强装镇定，“那是我借来买房的钱，咱不能总住客栈吧。我做梦都在筹划咱俩未来的生活，你丫就一没心没肺的大少爷！”
君说被她说得怔住，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如此说来，暮大哥把买房的钱给我爹做了嫁妆，那你和君大哥怎么办？都是我的错！”小刀说着又要哭，小脸皱成了一团。
笑嫣最见不得女孩子哭，连忙挤出一抹灿烂的笑，上前安慰她说，“咱们不能这么想，钱还可以再赚。”
回过神的君说瞧着她这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就觉得刺眼，忍不住反唇相讥。
“那要赚到什么时候？你将来一定会为此后悔的。”
“我没什么可后悔的。”笑嫣说着转身揽过小刀的肩，扶着她离开。经过君说身边的时候，低语道，“世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自己心里舒坦就行了，不是吗？”
笑嫣的话在君说耳边轰然炸开，他看着她揽着小刀离去的背影，久久无法挪开视线。
此时大堂房梁上，和君说一样陷入浅思的子书喃喃重复着笑嫣的话，世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暮笑嫣，你真的只是普通农家女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