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积了整个冬天的雪,在春季的到来下,正在逐渐的消融。
西北边境城墙外的草原上,残留的积雪和枯败的死草交错出一块块的黄白相间的花斑。
失去生命力的枯草在积雪的重压之下,头颅深陷在融化的雪水里,夜晚被西北风一吹,便会凝结成一株株透明的冰雕。
对于生活在驻地内的士兵而言,已经习惯了面对茫茫的雪原,习惯冬季荒芜人烟的孤寂,唯一的痛苦的就是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还要面对这茫茫雪原多久。
为了缓解这种精神上的痛苦,驻地历年来的驻地士兵,发明出了各种各样的游戏,用来打发冬季里无聊的时间。
驻地的中央,是一排用泥土垒砌而成的低矮房屋,房屋呈一条直线,从城墙的东面一直延伸到城墙的西面,把高大城墙围起来的驻地,从中间分成了两半。
中央位置的一间营房里,炉火烧得极旺,驻地的最高军事长官杨胜,手里拿着一本《行军要略》,盘腿坐在铺在地面的草席上,低着头,看似在聚精会神的看书,但在隔壁吵闹的游戏声里,想要把思绪集中在手里的书上,显得十分的困难!
杨胜痛苦的揉了下额头,抬头看着墙壁上与隔壁营房的相连窗口,在心底无奈的苦笑了一声,起身取下披风包在身子外面推门走了出去。
“将军可是有事要办?”
负责杨胜安全与讯息通报的守卫王成,听见推门声,慌忙的从隔壁门前小跑过来,嘴里喷着白雾,搓着手看着杨胜哆哆嗦嗦的问道。
“没事,我就是出来晒晒太阳,呆在屋里都快呆出病来了。”
“等春天到了就好了,一到春天西北风就缓和了下来,说来也奇怪!”
“是啊,春天到了就好了,春天一到,我们可就有得忙喽!”
杨胜转过身子,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耸立着的高大城墙,一堵用青石组成的山脉,看着那些从城墙缝隙里长出的野草。
城墙足够高大,野草也足够的坚强,但与人的破坏能力比起来,二者都显得微不足道。
“粮草与增援到了何处?
“根据前些日子驿站的消息,已经到达丘陵一带,在春季彻底到来之前应该能到达驻地。”
随着卫公国杨天的死讯流入敌国,安静百年之久的西北边境又将迎来不安与动荡。
在冬季来临之前,帝国已经料到了西北边境将要面临的局面,所以挑选了杨胜为首的先锋部队前往西北边境,进行边境城墙的调整与布防。
派遣先锋部队进驻的同时,粮草与后续增援也紧随其上,目的就是为了确保边境足够的安全,让帝国处于威胁之外!
“不与我一道过去看看!?冬天一过,这样热闹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
杨胜向隔壁营房努了努嘴,说完不待王成回答,抬步先走进了隔壁玩得热火朝天的营房里,王成见状也跟着他后面走了进去。
“将军来了!快坐这里!坐这里……”
营房里玩得不亦乐乎的一群士兵,看见推门而入的杨胜,纷纷站起身来给他让坐,他挑了一个就近的位置坐下。
“玩到哪儿啦?”
等站着的几人落座之后,杨胜问道。
“呵呵,正好轮着将军你坐庄,这局是由你先扔骰子,根据大小决定输赢,输的人需喝一碗温酒!”
士兵长刘唯说着把装着骰子的碗推到杨胜的面前,示意他先开始!
“将军!”
“你请!”
虽然知道这里面有猫腻,杨胜也没做推让,抓起碗里用石头打磨而成的骰子,在手心里搓了几下,伸到碗口上空,手指一松,三颗骰子滴溜溜的旋转着落入碗里。
“123,123,123……”
围坐在周围的一群人伸着脖子,盯着碗里旋转的骰子,异口同声的喊着一串数字。
123是比大小里面最小的数字,最大的是666,如果杨胜这局扔出了123,就意味着他要喝贤家的每人一碗酒。
“哈哈哈,456!通杀!不愧是将军,上来就是个开门红!”
“喝,你们给我喝!”
站在杨胜后面的王成,看见将军上来就扔了个开门红,辛灾乐祸的看着苦着脸的一群人,小跑到火炉边拎起酒壶,哗哗给每个人倒了满满的一碗。
“不许悔局啊!喝完我们继续!”
杨胜乐呵呵的看着完全懵逼的一群人,在心里乐开了花!
……
营房外,残冬的阳光终究还是敌不过横行已久的寒风。
城墙顶上值守的士兵,把长矛斜靠在墙垛上,双手抬到嘴前不断的吹着热气,手掌相互摩擦,借此来躯赶体内的寒气。
在距离城墙百米之外的草原上,一匹浑身冒着热气的黑马,嘴里吐着白沫,踉踉跄跄的向着西北边境的驻地疾驰而来,看它的样子,随时有倒下的可能。
骑在马背上的,是一个上了年纪身材瘦小的老人,嘴唇干裂,双目深陷。
花白的胡须和头上戴着的皮帽挂满了冰渣,在黑马奔跑造成的颠簸中,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手里的鞭子却不要命似的拍打在马背上。
这个老人名叫夏福,是卫国公杨天三夫人的书童。
从京都出来之后,除了在更换马匹时,夏福就没有停下来好好的休息过,在日夜兼程的情况下,从京都到西北,还是花去他大半个月的时间。
夏福看着茫茫雪原,联想到卫国公杨天的死,此前二公子的失踪,大房和二房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不禁忧心忡忡。
握在手里的皮鞭,带着风声,重重抽了一下马背,胯下黑马发出一声嘶鸣,马蹄踏在地上溅起一汪雪水,拖着夏福向着前方窜了出去。
雪原上的寒风,像一把把刺骨的刀子,悄无声息割在夏福的脸上,脸上的肌肉从刚开始的刺痛变得麻木,直至最后失去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