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文从床上跳下来,麻利套上军服,和大家一起走出军帐。外面仿佛荒漠一般,远处有一片小树林,近处则是大片的荒土,立着一座一座大大小小的军帐。
念文和众人站在一起,几个穿着军服的人在他们身边走来走去点人数。这时,那个小个子男孩在念文身后低声说:“文杰,快看走过来的那几个人,走在最前头的就是咱们的将军,赵致远,从一品将军,据说很少打过败仗!”念文好奇地扭头看,只见不远处走过来几个人,为首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小个子说的赵致远将军,一身潇洒的戎装,身躯魁伟,气宇轩昂的样子十分出众。
待赵将军走近,念文细细打量。这个人气宇不凡,一双星眸看起来敏锐、深邃、专注,面无表情的神态冷漠带着凛然。他走向众人面前的高台,整个人给人感觉气质高洁,却也不缺一丝温文尔雅的举止。念文从未见过气场如此强大的人,这样的人上了战场,根本就不用动,即使只是站着,气势就能震慑住敌军吧!念文忽然想到形容西楚霸王项羽的一句话“力拔山兮气盖世”,就是这样的吧。
赵将军带着几个人站在高台之上,众人突然安静了。一个小将站在他身边清点人数:“陈墨!”念文身边圆脸的男孩赶紧应声:“在!”
“于波!”小个子男孩也应声“在!”
名字一个一个点过去,念文晕晕乎乎几乎快要睡着了。
“李文杰!”
念文迷着眼睛还在原地晃悠着,根本没意识到“李文杰”是自己的名字。
“李文杰!”又叫了一遍。
念文依然在困中神游,陈墨用胳膊顶了一下念文:“文杰,叫你哪!”
点名的小将再次叫道:“李文杰!”
念文回过神来,赶快回应:“在!”
小将正准备继续往下点名,却被赵致远制止:“郑青!郑校尉,你不知道咱们骁骑营的规矩吗?点名若同一个人叫名字超过三次,该怎样处罚?”
郑青校尉表情尴尬:“回将军,该罚二十军棍!”
赵致远只回应了两个字:“执行!”
念文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将军,刚才对他的好印象瞬间荡然无存。两个人过来将念文拉出队伍,按在地上,一个人高高扬起一根胳膊粗细的木棍。
“慢着,我不服!”念文大叫。
没有人能想到在这样一个地方,一个新兵居然敢反抗。赵致远诧异地看着念文,别人的服从他已经成了习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兵居然敢这样跟他说话,他上下打量着念文:“招兵的人也太不负责任了,这样小的个子也敢往我骁骑营招,这要是上了战场,不是当炮灰么!”
“你小看人!”念文被按在地上,头抬得高高的。
赵致远再次注意了念文,他看着念文的眼睛,觉得这个兵的眼睛里有一些东西,一些别的将士没有的东西,像是坚毅,也像是倔强:“先不说我小看人的问题,你先说你为什么不服?”将军的思维逻辑很清楚。
念文挣脱开按着她的两个人,站起身,冲赵致远一笑:“我服!点名我应声晚了是我的错,二十军棍我该受,为什么不服!”
赵致远看着念文的眼睛:“打!”
“慢,”念文再次打断,“该我受的我自会受,只是赵将军轻视小看我,请问藐视战友,出言侮辱下属,这个该如何罚?”
众人惊呆了,赵致远一时语塞,冷笑着:“初生牛犊,不自量力!”说着双手按住高台上的栏杆飞身而下,“我倒要看看我有没有小看你!”
念文没有犹豫,上前一步冲着赵致远的鼻子就是一拳,致远还未站稳,被这一打,连连后退两步,郑青赶快冲上前去扶住将军。
“兵不厌诈哦!”念文说完想要绕到赵致远身后去,谁料赵致远已经有了防备,一把将念文抓过来,用胳膊从后面勒住念文的脖子,将念文牢牢箍在自己胸前。正要用力,赵致远忽然觉得自己按着念文肩头的手,手感有些不太对。还没来得及细想,念文已然涨红了脸,用尽全力一个前踢腿,将在自己身后的赵致远的帽子踢了下去。
赵致远火冒三丈,松开念文,将念文的左手扭到她身后。念文趁机一个回身,用右手掐住了赵致远的脖子。致远毕竟是男人,挥手就将念文的手打开了。他一弯腰揪住念文后背的衣服和腰带,将念文高高举过头顶,用力扔了出去:“给我打!”
念文重重摔在了地上,还没爬起来,就被两个人按住,身后的军棍随即狠狠地落了下来。念文咬牙抗住,满眼泪水,却一声没叫。
赵致远看着念文挨打,心里不知是气愤还是恼火。他真的是小看了这个小子,开始他还真没把念文当回事,只想跟他玩玩,让他丢丢人,没料到自己轻敌,差点丢的是自己的人。
“疼就叫出来!”致远在一边笑着说风凉话,感觉心里十分解气。
念文依旧不说话,只是瞪着眼睛看着他,咬牙扛着。
赵致远看着她的眼睛,继续嘲笑:“堂堂男儿,长得像娘们,说话像娘们,打架也像娘们,还有脸进我骁骑营!郑校尉,打完军棍,把他扔进厨房去帮工,什么时候我让他回队,他再回来!”
“是!”郑青应声。
二十军棍打完,念文已经说不出话来。棍棍都打在背后,血早已从背后的衣服中渗出来,她几乎快要闭过气去。两个人架着软绵绵的念文,将她扔进了厨房,并给厨房大师傅说:“师傅,赵将军给你个帮工的,随意使唤啊!”说完,二人说笑着离开。
念文趴在地上,背后火辣辣的痛感让她动弹不得,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一双脚站在念文跟前:“第一天到军营就犯错误挨打成这样的,你估计是骁骑营里的第一人了!”
好熟悉的声音,念文抬起头,面前站着的居然是岳东方。念文心中一阵欣喜,她觉得自己安全了,说了一句:“岳师傅,是我!”便昏了过去。
岳东方忙蹲下身,扶着念文,才发现这个弱小的新兵,居然就是那天自己救的那个女孩。岳东方顾不上想为什么,慌忙将念文抱到床上,想为她敷药又不敢解她的衣服,只好烧了开水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等她。
念文趴在床上缓缓醒来,背后的疼痛感依旧。她扭头看见岳东方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着自己,仿佛见着了父亲一般张嘴便哭,只片刻枕头上就湿了一片。
岳东方递过去一个手绢:“念文丫头,你的事我等下再问,你的伤很重要,在背后。需要脱了衣服上药,我有药,但是没办法帮你,在军营里找个女人是很难的!”
念文抹抹泪:“疼……”
“我知道,不疼是假的,你必须要赶快上药了,怎么办?”岳东方有些着急。
念文趴着不动,有气无力地说:“你收我做徒弟,师父给徒弟上药,没有什么不可以的。要么我认你做义父,义父给义女上药也没什么,但作为义父,你的本事你一样要教我!”
岳东方哭笑不得:“丫头,你还惦记着这个哪?我说过我……”
“除非你想看我不治而死!”念文咬牙。
岳东方碰上念文真的是无奈至极,看着念文已经没有血色的嘴唇,只好说:“好,我答应收你做义女,但你也要答应我,我教给你的东西,只能用来杀敌和防身,不能做恶事!”
念文挣扎着坐起来:“好,不求万人之上,但求无人敢欺!麻烦了,义父!”说着念文坐在床上,背对着岳东方,褪去了上衣。
念文背后血肉模糊的鲜红刺痛了岳东方的眼睛。
此刻的赵致远正在自己的大帐里踱着步子。不知为何,他心中毛躁,坐立不安,李文杰那个小新兵的眼神不停地在他脑子里晃悠。赵致远半生戎马,杀敌无数,战场上的横尸遍野也没有让他心慌过,今日到底是为何?李文杰那个小子背后的鲜红和他咬牙绝不叫出声的果敢居然让致远心悸了。赵致远咬牙切齿,认定是那小子今日让自己失了颜面才会导致自己这样。他摔碎了手中的一个杯子,狠狠发誓,一定不会让李文杰今后在军营的日子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