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晃眼千年。
太一星,北冥大陆,北山镇。
清晨的太阳毫不吝啬自己的光辉,尽情的洒在这片大山里。此山名为北山,起于何时已然不可知,第一批来此居住的村民却是居住在了山的南端,北山的名字也便是由此而来。
北山很大,大到没有边际,北山镇的镇民世代皆有相传,从未听说有何人曾真的走到过山的另一端。北山深处常年累月被雾气笼罩,偶尔有些虎狼凶兽临至外围,只是山野之镇自然不缺猎户,对于这些凶兽倒也并不惧怕,常言道靠山吃山,北山的物产倒也丰富,整个北山镇的镇民生活却也算得上安逸。
“狗娃,今儿要不要一起进山?”一名皮肤黝黑的孩子朝着前边不远略有瘦削的孩童问道。
这名黝黑的孩童名叫张波,张家已然在北山镇居住了数百个年头。因为两家距离很近,平时和狗娃两人都是一起去镇上的义塾听夫子讲学,下午空暇的话便会一起玩耍或是进山,进山是他们这些穷苦孩子的说法,其实不过是在北山的最外围捡些柴火砍些木柴,背回来卖给大户人家换上两三纹铜钱。
狗娃本名叫杨天,今年7岁,父亲早在他还未懂事的时候随着镇上的猎户进入北山便再也没有回来,母亲也因此一病在床,再也没能起来。自幼杨天便跟着爷爷杨智光生活,他的爷爷已经很老了,人一老便是容易沾染疾病,杨老爷爷近年来的身体却是有些吃不消这常年的辛劳。老少相依,除了二亩薄田外再无他物,生活清苦,所以杨天比同龄的孩子要瘦一些,皮肤也是不健康的粗糙黄色,看上去仿若只癞皮狗一样,狗娃的名字也是为此被传开。
“今儿个我还得下田锄草。”杨天对着张波摇了摇头。他自幼便知晓爷爷的辛苦,也知晓自己与其余孩子的不同,无父无母的孩子,确实比他人成熟的早一些。
“噢,那便罢了。”张波撅了撅嘴,显然对于狗娃不能进山是有些不满,只是孩子心性,不满来的快去的也快,对此杨天毫不在意。
义塾的夫子是名头发花白的老头儿,五六十岁看上去和蔼慈祥,一双眼睛总是写满了笑意。只是狗娃的功课却是有些不尽人意,尽管他已然够刻苦够勤奋,只是奈何还是不明了为何那些生涩的文字如此难懂,翻来覆去覆去翻来便弄得自己的脑子浑浑噩噩,狗娃也知道自己委实不是念书的料子,只是怎肯就向心底的不甘低头?
“哎,你这娃子让我如何说你才好?!”夫子对着狗娃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却是赶他离开。
杨天默默的收起自己的本子,这本子实际上是从隔壁王二叔那里用两个铜钱买来的废弃账本,他紧紧的咬了咬牙,心底的那抹苦楚却是如何也按捺不住了。刚刚离开义塾眼泪便再也忍不住的从眼眶里面流出。
对于杨天,乃至镇上的多数的穷苦人家的孩子来说,学点知识将来成人之后去商铺做名账房便是一生的梦想,如同隔壁的王二叔一般,成为一名体面的人。可是狗娃的功课实在是有些糟糕透顶,怎能不让他心底彷徨,这扎根在心底的梦想就要生生的断送啊!
杨天就这样彷徨着来到自家的田里,此时恰是晌午时分,正是阳光最烈的时刻,杨天就一锄一锄的对着田里的杂草卖力的挥着手中的锄头,淋漓大汗混合着泪水不停的滴落在松软的泥土上。
“咕咕——咕咕。”
一阵鸟叫声传来,杨天疑惑着抬起了头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田间的地垄上不知何时落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半个巴掌大小的小鸟儿,此时那小鸟儿正眼巴巴的盯着杨天身旁不远的食筐,食筐里正有杨天自家中带来的两个干粮,说是干粮其实不过是两个干窝头,那窝头已然干硬的难以下咽。
杨天心底微微感慨,看着那讨喜的白色小鸟儿禁不住的怜惜之意泛起,到底还是心底纯净的孩子,对于这类的新奇事物明显没有任何的抵抗力。他欣喜的从食筐内拿起一个窝头掰开半块儿,对着小鸟儿招了招手,然后将那窝头朝着它抛去。
那白色小鸟儿被杨天这突然的动作却是直接吓得飞了起来,不过见得杨天仍是站在原处胆子也开始慢慢的变大,终于禁不住泛滥的饥饿之意,扑打着翅膀朝着那半块儿窝头扑去。
那小鸟应是饿的昏了,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半块儿干粮已然被它啄食到肚里,它拍打着翅膀眼巴巴的看着杨天吃了一半的窝头,又开始“咕咕”的叫了起来。
杨天不禁有些错愕,这不过拳头大小的小鸟儿竟然没能吃饱,心里称奇便又分了小块儿干粮给它,两个窝头竟是分了这不知名的小鸟儿足足一个。
此次这小鸟啄食完后却没有在向杨天讨要吃食,只见它在田垄上摇摆着踱了几步,然后歪着脑袋看了看杨天,之后便扑腾着翅膀在半空打了几个圈子,终于还是朝着北山深处飞去。
杨天不由的有些气结,苦笑了两下便复又低下头继续干活儿。
山里的夜总是格外的静谧,杨天看着头顶那无尽的星空,又思及夫子白日之言,心底的悲苦禁不住的泛滥起来。爷爷此时已然入睡,上了年纪的人总是有些嗜睡,杨天就这样平躺在草席上,呆呆的望着满天繁星,痴了起来。
明月当空,繁星点点,杨天突然就觉得脑子有些浑噩,那半空的皓月隐隐的现出一片血影,随后仿似被什么东西吞了一口,竟是变得残缺,一阵凉意袭来,杨天不由的打了个寒战,定睛在看哪里还有什么血影残月,不过是一时愣神错觉罢了。心神恍惚下只觉一阵倦意袭来,索性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咕咕——咕咕。”
睡梦中的杨天迷蒙的睁开眼睛,只见昨天白日里的那只白羽小鸟正扑打着翅膀于不远处对着自己叫着,杨天不禁一呆,莫非这鸟儿又饿的昏了?好奇心下便又寻了个窝头丢了过去。那小鸟儿似乎也对杨天有所信任,直接啄食起来。此时天不过朦朦亮,镇民大多正在熟睡,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奇异的白羽小鸟儿。
杨天与那小鸟儿不过寥寥的数米距离,相比昨日却是近了许多,细眼看去只见那无名小鸟儿通体雪白,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色,杨天不禁的啧啧称奇,虽说白色的飞鸟不是没见过,但是这样如这只鸟儿一般的纯净却是从没听说过,这仿佛似被画出来的一般,纯净的惹人爱怜。
“原来如此,果然是只雏鸟儿。”杨天看着那小鸟儿新鲜粉嫩的羽毛终于是明了为何它总是向自己讨食吃,山野之人,虽然不是纯正的猎户,但是对于这刚刚出生的雏鸟儿,杨天还是确认自己不会辨错。
那小鸟儿此时已然将那整个馒头吃完,它晃了晃娇小的身子,歪着脑袋看着杨天,朝着杨天踱近了几步,嘴巴里不停的发出咕咕的低鸣,终于还是在距离杨天不足一米的地方拍打着翅膀飞走了。
杨天有些哭笑不得,这小鸟儿该不会将自己当成冤大头了吧?只是想到对方不过是只雏鸟儿心底的爱怜之意便泛滥起来,都是没有父母的孩子,它要冒着多大的风险才肯来自己这里讨要吃食呀?
果然第二天天刚刚朦朦亮,那奇特的小鸟儿再次将熟睡的杨天叫醒,吃了半个窝头后便施施然离开。
第三日仍是如此。
半个月,一个月,转眼便是三个月的时间,从炎炎的夏日来到略有微凉的中秋,尤其是山中的清晨,那股凉意却更是重了三分,那小鸟儿每日天将将亮的时分必然会准时前来,在镇民醒来之前便施然离去,近百天的时间竟是从未断过,不论是风吹日晒,抑或阴天下雨。近百日的相处杨天已然和那只白羽小鸟儿混的熟了。
又是天将明未明的时分,杨天早在半个时辰前便醒了过来,今日却是中秋,家中的饭食比平时也要好些,杨天小心翼翼的切了块儿兔肉盛在前面的木碗内,这兔肉是自己用三担柴火在镇里的大厨家里换回来的,为此自己连续几天的时间混迹在北山外围,手上甚至磨出了数个血泡,只是想到爷爷看到自己拿回兔肉时欣慰的样子便觉得这些苦这些累根本什么都算不上,那种源自心灵的快意简直是让自己开心极了。
“咕咕——”
熟悉的低鸣传来,只见一道白影从半空滑落,在望之时小白那娇俏的身影已然落在杨天的肩头,小白正是杨天给这白羽小鸟儿所起的名字。
见得此状杨天不禁有些开怀,似请功一般将那木碗的兔肉放在小白的嘴边,这是第一次给小白吃肉食,小白望着木碗先是一呆,瞬即眼睛一亮,飞快的啄食起来,不过片刻的功夫,小半碗的兔肉就被它吞进肚里。
“咕咕——”
小白扑腾着翅膀,用它那小巧的脑袋不停的拱着木碗,杨天见到这一幕却是笑骂了出来,“没有了没有了,能分给你的都拿来了。”
“你……你……骗……骗……子。”
蓦然一阵断断续续的尖细之音响了起来,说是响起却也不对,这声音竟是生生的响在杨天的脑海之内,只是断断续续略有尖细有些难以辨清。
杨天只觉脑海一个霹雳,震惊的看着小白,一只手楞楞的指在小白身上,嘴巴张的大大的再也闭合不上。
“你——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