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吗?”兵头儿念完把竹简放怀里问道:“有没跑了的?”
“头儿,这有一个没叫。”
……
尚文杰吓了一跳,被发现了?!他恨不能猫着腰把自己藏在恶来的身后。
兵头儿目光森然,嘴里不知道嚼着什么东西,朝着尚文杰而来。
尚文杰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里了。
他们会把我怎么样?吃了我吗?不会吧!小说里可都不是这么穿越的——!
正当尚文杰无声地呐喊,却惊奇地发现,那兵头儿在经过他身边时,并未停留,而是径直往队尾去了。
“呼——!不是我,真吓死了!”
尚文杰抚着胸脯,偷眼往后瞧了瞧,只见那兵头儿和小卒子,在队尾处不知密谋些什么,过了半天,兵头一脸得意的淫笑,冲小卒子点点头,转身往驿站走,招呼那十几个小兵来接活儿,并将木板揣入怀中。
为了如期抵达冀州,兵头儿决定不休息连夜赶路,他命人给奴隶发下饭食,并催促道:“快点儿吃啊!吃完了赶路。”
奴隶们哪敢有怨言,尽管已经脚下磨出了血泡,却也不敢有半点异议。
“总算有口吃的啦!”尚文杰接过一个被油渍浸得又脏又腻的麻布小包,和一个羊皮水袋。“啧——!”
尚文杰看着这麻布包,直咧嘴,心说:这什么东西,又脏又臭,能吃吗?
算了,总比饿死强。
想到这儿,尚文杰喝了口羊皮袋子里的大麦稀饭,感觉味道有些怪,但勉强可以接受。然后,快速打开了麻布包。
看到这布包里的东西,尚文杰感觉额头上方一片阴霾。这是什么鬼东西,红的发黑,油腻腻,看着其中还夹杂着血管,经络,毛发等物体。
生肉!这怎么吃啊!
“你怎么不吃啊!不快些吃完,一会儿赶路就没力气。”恶来一边大口咀嚼黑肉,一边提醒尚文杰。
尚文杰抬头,看周围人都吃得好像很欢乐似的,再次低头,观赏着眼前这块食物,久久下不去嘴。
“嘿!老头儿!别磨磨蹭蹭的!赶紧吃!”这时,一个军卒发现了尚文杰,半天捧着手里的肉,也不吃,只是看着。
这到是头回遇见,没见过哪是个奴隶,见了吃的不狼吞虎咽的。他走到尚文杰身边,用皮鞭轻打着手掌,撇嘴道:“我可告你,下一顿,可就到了明儿正午啦!”
尚文杰砸吧两下嘴,抬头陪着笑,讨好地看着军卒问道:“军爷,这是什么肉啊?”
军卒一怔,随即冷冷地道:“什么肉?当然是猪肉!废话!”
“可它是生的啊!能不能烤的熟点儿,七八分熟就成,五分也成!”
“噗——!”军卒到被尚文杰气乐了,“烤熟?用不给您腌一腌,再晒成干儿啊?”
“诶,那更好……”
“好个屁!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没把你的肉发给别人吃就不错啦!你要吃就吃,不吃?瞧见了没?”军卒用鞭子随手朝周围好似饿狼一般的奴隶划拉了一圈儿,道:“他们可都还饿着呢。”
尚文杰往周围瞥了一眼,好家伙,这周围哪儿是人啊,个个铁青个脸,嘴上还沾着生肉沫儿和鲜血,正面无表情,微张着嘴巴,流着哈喇子,盯着他手上的肉。
“我吃,跟您开玩笑呢!”尚文杰一把把肉抱怀里,嬉皮笑脸地冲军卒连连点头。
军卒轻蔑地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唉!这叫什么事儿啊?别人穿越,好歹有个分析现状的时间。我呢?就连惊呼一声的机会,都不给。敢在这帮野蛮人面前喊嗓子,说不定呀,我就真变成手上这黑乎乎的烂肉了。
唉!吃就吃吧!圣人说的没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吃!
想到这里,尚文杰一咬牙,紧闭双眼,一嘴下去,“哇——!哇——!”
连昨天晚上在家吃的饭全吐出来了。
“怎么这么腥啊!”
尚文杰只顾着吐,手里的肉也掉到了地上。一时间,几个手疾眼快的奴隶,已经扑上来疯抢了。
他也顾不得管那块肉了,只是痛苦地伸着舌头,不停地用手扇那嘴里溢满了的,那股挥之不尽,回味无穷的,世间罕有,从未体验过的腥骚味儿。
“老人家,您没事儿吧?”恶来见尚文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还要受这种苦,心生怜悯,将手中的稀饭递给尚文杰。
尚文杰只想尽快将嘴里的这股腥味儿给去了,也顾不上道谢,一把从恶来手里接过羊皮袋,一股脑倒进嘴里。
他漱了漱口,感觉嘴里的味儿淡了些,正要往出吐水,却瞥见恶来正在看着他,心想:这可是人家救命的东西,我要是吐了,是不是不太好啊!况且,再吐,就真可能,饿死了。想到这儿尚文杰咕咚一声,咽了。
“谢谢你啊!”尚文杰说着把剩下半袋稀饭递给恶来。
恶来并未说话,只是笑了笑,接过羊皮袋子。
接下来连夜的赶路,尚文杰几乎不知道自己走得是什么样的路,月光蒙蒙,只有队前,队中和队尾,分别有火把照出微弱的光。奴隶们都是一个拽着一个,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也不敢逃跑,因为,没有人知道,自己脚下究竟踩得是悬崖,还是泥沼。
就这样,尚文杰跟着这群人,从黑夜走到天亮,再到次日正午。白天并不比夜晚好过,暴晒,阳光的炙烤,远比夜晚的恐怖来得猛烈。
连夜赶路,不仅奴隶,就连军卒也个个打蔫儿。
“头儿,再过了前面那片树林就能到冀州城啦,应该能赶得上交人。这大中午的,再走弟兄们也受不了啦!”兵头儿其实也早已体力不支,于是同意原地休息到傍晚,天转凉了再走。
整个押解队伍休息的地方,或许是因为两族间时常的争斗,所以,光秃秃,空空荡荡,连个树荫,草坪也没有,只有山根下有些许阴凉处。
山根下的地方有限,容不下这许多人,只有军卒,才能在下面休息。而奴隶们都原地坐下受着太阳的炙烤。
尚文杰哪受过这苦,饥渴疲累使得眼睛都无法聚神,已然气息奄奄。
“你还好吧?”恶来看尚文杰似乎已经撑不住的样子,把自己剩下的水米递给他。“快喝了吧。”
尚文杰此时也顾不得客气,抱起恶来送的稀饭一口气喝完,这才缓过神。过意不去地道:“谢谢你,大个子。可我把你的喝了,你怎么办?”
“放心吧!我没事儿,这种事儿,我恶来早经历过,习惯啦。”恶来说着打量打量尚文杰,摸摸脸上的胡茬,笑道:“老人家以前定是贵人家吧。”
“呵呵,你哪里看出我出身富贵啊?”尚文杰心想:看拿什么做标准了,要说生活水平,那,就是你们大王都没我出身富贵。
“只有贵族之家,才不食猪肉。我看您刚才,似是吃不惯的样子。”
尚文杰苦笑两声,道:“哟!看不出你长这么大个子,也没耽误长心眼啊!哈哈!”尚文杰一时半会儿,是改不了贫嘴的习惯,累了这半天,顺便溜溜嘴。
说完这句,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无比了不起的人,太会苦中作乐了。
“大个子,你叫恶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随便聊聊,套个近乎。看这大个子,身材魁梧,或许将来还能联手,起个义,造个反,当个领袖,推翻商王朝,自立门户,改变历史,流芳百世……
“是的。”
“姓恶?”尚文杰觉得新鲜。
“呵呵,姓嬴,名恶来。”大个子似乎觉得这问题很幼稚。
“姓嬴啊,大姓啊,还真保不住是秦始皇的祖先呢。”尚文杰像看到国宝级古董一样,打量着恶来。
“哦,对啦,你说现在的皇帝,啊不,大王,是叫帝辛对吧。”
“嗯,是啊。”
“他人怎么样?”尚文杰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问道。
大个子恶来浅浅一笑,道:“老人家,商王好坏,与我们这些奴隶何干?”
尚文杰一怔,随即一瘪嘴,冲恶来竖起大指,“真理!”说着一耷拉脑袋,带着哭腔喃喃道:“真话总是这么伤人自尊。”
……
在正午阳光的炙烤下,所有奴隶都瘫倒在好似蒸板的黄土地上。连夜的疲累和饥饿已经促使他们沉沉地合上双眼,分不清是昏厥还是熟睡。
尚文杰说着说着话,也渐渐靠着大个子睡着了,睡得如此用心,好像一觉起来他便可以安然回家,这一切都只是个恶梦而已。
……
“起来起来,该赶路啦!又装死,一个个都欠揍。”临近傍晚时分,当兵的叫嚷着,不断挥舞鞭子,随意抽打着奴隶们。
众奴隶在惊恐中醒来,个个佝偻着身躯,像失了灵魂般的鬼魂,默默地继续前行。
又行了一段路,当太阳落山,月亮高高挂起的时候,队伍已经来到树林。
这时期的树林,可真正是树林,也正值夏季,满目葱翠,层层叠叠,几乎没有间隙露出。
深夜进入树林怕有野兽袭击,所以,当夜不再前进就在树林边上休息,准备次日再上路,当然,为了怕奴隶趁夜出逃,个个都要绑住手脚。
由于,尚文杰和恶来白天说话时被几个军卒注意到,于是,到了晚上,这二人被刻意分开,避免麻烦。
夜深了,一些不知名的虫子,吱吱作响,更衬托了夜的宁静。
尚文杰正在熟睡当中,突然听到周围一阵混乱。
“有人逃跑啦!有人逃跑啦!”
随着几声喊声,奴隶,军兵,也不知是谁在追谁,乱作一团。军兵中有些已经慌了手脚,看见奴隶也不顾不得其他,上去或绑或打,甚至直接杀了。
尚文杰哪见过这阵势,真正的杀人啊!当即,吓出一身冷汗,趴到在地。
只要有军兵靠近,他立刻闭眼装死,等军兵跑远了,他又匍匐着往人少的地方移动。
就这样爬着爬着,混乱已经渐渐落在了他的身后。尚文杰想站起来继续往前跑,尽管,他不知道前边是什么路,但总比这里安全。
可当他刚站起身,只是回头张望了一眼的功夫,却只觉身子一沉,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