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晨曦对钟离紫烟眼里的意思并不陌生,她想到了大牛哥!这两月来,她每日去为大牛哥送饭都绝口不提她出嫁的事!而柴工住的园子较远,不知是否是福管家特意授意的,大牛哥寻常出不了园!步晨曦更不知道,小姐到底有没带大牛哥去面见陆副将。
前儿,她将做好的新衣为大牛送去。这件新衣就是这两月以来,她趁空赶制的,每一针每一线都倾尽了她全部的心意。当衣裳送到大牛手中的时候,大牛出神的凝视着质感松软的衣裳面料,皱眉道:“晨曦妹妹,这衣裳...”
石胜天摸出了新衣的面料与往回的不同,大小姐园里不缺钱他知道,只是他不过是一个粗人罢了,哪里穿得了这般好的衣裳呢?再者,即便是穿了,在这霹柴活路的打磨下,用不了几日就得磨破掉。他怀疑这件衣裳说不定有什么特殊的含义!自两月前与大小姐互倾情愫以后,他对大小姐做的每一件事,都会仔细的猜测大小姐的心思。
步晨曦见了,生怕被他瞧出什么端倪,急忙故作随意的拿过大牛哥手里的新衣替他穿上:“大牛哥,怎么样?合不合身?”
石胜天穿着新衣,眼里满是浓浓的幸福:“大小姐亲自缝制的衣裳自然是合身的,只是我这活路粗,恐怕穿不了几日就会磨破了!晨曦妹妹,你回去告诉大小姐,这衣裳我就不穿了,我将它好生的存放起来,待往后节庆日再穿!”
步晨曦怔了一怔。这件新衣的料子极好,她原本也是想嘱咐大牛哥,望他干活的时候能够当心些,莫要将衣裳磨损了,不想大牛哥竟似与她心有灵犀一般,主动地提出。步晨曦含泪的笑着道:“那我替你折叠好罢!”
说着,步晨曦仔细地将新衣折叠起来。石胜天接过新衣,当成宝物似的抱在怀里进了居室,他自床塌底下翻出一个半米高的宽大旧木箱,将这崭新的绣工精致的新衣用张干净的青布包裹起来小心存放。
在石胜天包裹衣裳的时候,步晨曦眼角的余光不意间略过了那个步晨曦从未见过的大木箱,神情顿时为之震撼住了。
那是一件件干净整洁的破损旧衣,每一件旧衣步晨曦都不陌生,那是她这几年为大牛哥屏灯夜赶赶制的衣裳,那是她从懵懂不知事到现在痴心一片的见证!想不到,大牛哥并没丢掉它们,全都收着呢。步晨曦痴痴的望着这些破损的衣裳,感动不已。
石胜天以为步晨曦是在笑他的傻气,他自个儿也挺不好意思,红着脸捞了捞头,憨笑道:“毕竟是小姐的一份心意,我舍不得丢,反正搁那儿也不会占地方!”
步晨曦眼睛湿润了,咽着泪说:“嗯,小姐若是知晓这些年她做的衣裳你都存着,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石胜天将箱子盒盖上锁好,随后走出院子,和步晨曦一同坐在水池旁的石凳上,忽而正色道:“不说这些了。对了,晨曦妹妹,听说你要嫁给宋将军了?”
他知道?他竟然知道?在这一瞬间,步晨曦似乎觉得天一下子塌陷了!她不知道她该说些什么!这时天下起了绵绵细雨,雨丝落在身上,也落在了心上,就好像有人拿冰锤在锤打着她的心,已经冰凉了。她眼幕渐渐合上,脸上带着凄苦,还有淡淡的笑。
从前在叶家,不论养父养母如何对她,也休想令她皱一下眉头!可自从进了步府,她就变成了柔弱的人,爱哭的人!
石胜天一直将步晨曦当作妹妹,此间看到步晨曦脸上那浅浅的泪痕,只当步晨曦是不堪离别之情,轻轻拍了拍步晨曦纤瘦的肩头,安抚道:“晨曦妹妹,别难过了,你迟早都是要嫁人的,能嫁给宋将军也是你的福气呢,宋将军可是我们金鳞国的守护神,相信他会真心待你好的!”
她即将出嫁,新郎不是他,他却劝她要好好珍惜眼前所拥有的?她好想告诉他,倘若可以,她甘愿抛弃所有去换取他一丝丝的怜惜...望着这个面部线条粗旷分明,眸子晶亮黝黑,双眸炯炯有神的高大少年,步晨曦蓦然一笑,语气温柔极了:“大牛哥,珍重!”
转过身,她那忍俊许久的眼泪终于滚滚而落。
钟离紫烟托着腮聚精会神的楸着步晨曦看,眼睛一眨也不眨。步晨曦的目光让她疑惑,步晨曦的泪更让她有种同病相怜的怜惜。钟离紫烟不明白步晨曦的泪为谁而流,她素来不是心里装得住事的人,所以她问出了口:“你在想谁?”
步晨曦回忆中断,就迷惑的迎上钟离紫烟询问的目光,然后她感觉到了脸颊上的温热湿意,忽然之间就警醒过来。而今她既然已将嫁作他人妇,不管从前她喜欢的是谁,她都绝不能再放任自己活在过去。想到此,步晨曦强自平复下情绪,淡笑着摇了摇头,随口说道:“还能是谁,自然就是宋将军了。”
钟离紫烟听了来了兴致,好奇的偏着头问道:“快说说,你和宋飞是怎么认识的?”
步晨曦呆了一呆。当初宋飞将军进城,马儿受惊横穿街道,直奔小姐的软轿而来,她那时只顾护着小姐,哪里有心思去看这个金鳞国的守护神是什么样?所以,严格来讲,她压根就不记得宋飞将军长什么样子。若真要理出一丝印象,她就只记得那头即将临身的高头大马了。
晌午时分,马车来到一处小镇,找了间生意冷清的饭店停了下来。
钟离紫烟替步晨曦松了绑,慎重地告诫她:“晨曦,我已拿你当作知心朋友了,现在我替你松绑,稍后用完午饭上路也不会再绑,望你珍惜这份情谊,千万别想着逃跑哦,否则就别怪本公主翻脸不认人了。”
本公主三个字钟离紫烟咬得极重。
步晨曦微微一怔,笑道:“就算你不拿我当作知己,朝阳公主的身份搁在那儿,我也是不敢逃跑的,放心吧!”
钟离紫烟将长刀往肩头一甩,得意的笑道:“谅你也不敢!”
步晨曦这边暂且不提,却说清晨汝柴受惊昏迷过去,随行的手下其中一个机灵的就使劲地按他人中,汝柴醒来以后情绪冷静下来,带着手下下楼结了帐,将所有人分成三组小队,满城的寻找步晨曦,找了整整一天。此时的步晨曦正被钟离紫烟带着进入了下一个城市,汝柴的人马又怎么可能找得到?
翌日,汝柴到锦城城主府见高澉城主,取出将军府的令牌正了身份,说了许多好话请求城主高澉帮助寻人。高澉提议张贴告示,汝柴认为不妥。将军府丢了新夫人如此有辱家门的丑事,那里还能明目张胆的寻人?这若传入京城,又当成为京城人人茶余饭后闲谈的笑话,如此一来,只怕老太君非得逼将军将这门亲事退了不可。最后,汝柴和高澉商定,以暗访的形式寻找步晨曦。
从城主府离开以后,汝柴一行人骑着快马连夜赶往京城禀告宋飞。
京城上都城,华里街二里,将军府。将军府府邸并不太大,威严庄重,门口立着两尊金鲤神鱼模样的大石雕。府内各园景致正派简洁,一点也不奢侈,宋飞居住在内院正园的飞翎阁。
此时,宋飞面色阴暗的坐在桌旁,手里端着个那个装着蟾蜍的精致木盒,深邃的目光盯着桌上铺展开的书信,低沉着吼道:“和蟾蜍成亲?钟离紫烟,你当真是欺人太甚了!”
汝柴跪在地上,见他面色难看,就小心翼翼的劝道:“将军,此前你拒绝圣上迎娶朝阳公主,杨相就命人将此事传播出去,成为全天下人的笑柄,令朝阳公主面上蒙羞,也难怪她气不过要出这口气了!”
宋飞面色一冷,瞪道:“照你说来,我岂不是就该遵从她的威胁,和蟾蜍成亲?”
见宋飞朝他动怒,汝柴额头沁出了汗珠,但他语气还是平平静静,没半点犹豫的说:“若同蟾蜍成亲,只怕老太君不会同意。老太君原本就不看好这门亲事,如此一来,就更有借口要将军退了这门亲事。”
宋飞面色一黯,神情有些萧条,叹道:“我知道,母亲希望我和香香表妹成亲,可我一直拿香香表妹当妹妹看待,并无男女之爱,这如何能结为夫妻?”
汝柴两眼闪着慧诘的光芒,想了想说:“将军,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是很寻常的,依汝柴看,将军不如顺了老太君的意思,马上就去老夫人那里答应迎娶香香小姐,回头再进宫见朝阳公主回话!”
听汝柴提起钟离紫烟,宋飞面色又沉了下去,手紧捏成拳头,咬牙恨道:“可我堂堂七尺男儿,要我和一只蟾蜍拜堂,这简直就是在侮辱人!我做不到!”
汝柴耸了耸肩,双手一摊:“将军若不答应朝阳公主的刁难,那就只有听从老太君的吩咐,将步府这门亲事退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