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好意思,昨晚设置八点定时发布第二章的,结果失败了,幸好偶睡得晚,这会儿凌晨补上。今天还有两章。)
顾成海等人被折御卿节度使召来的麟州城中的大夫各灌了一副醒神的药,又过了半个时辰,才终于勉强能大着舌头说话。梁指挥使晃晃悠悠地挺着大肚子站起来,朝折御卿行了个礼,颇不利索地说:“折兄,我今日来投奔你了,惭愧的很。”
折御卿扶他坐下,又看了看李钺,脸上神色阴晴不定。李钺镇定自若,顾成海和梁指挥使却有些不安。梁指挥使想了想,将顾成海拖到前面来,对折御卿说:“折兄,这是我在代州边关遇上的一个小兄弟。这次我逃走的时候,央他帮了些忙。他为人很是不错,人也聪明,我瞧着是个可造之材,因此这一次将他带出来了。”
折御卿坐在中间,威严地看了看顾成海。顾成海被他一瞥,立刻有些紧张。不过他的目光随即就转向了李钺,停顿片刻,才冷冷地道:“梁兄,一别经年,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顾成海暗自佩服,心想永安军节度使果然是梁大哥看好的人,只消这么几眼,就已经什么都瞒不过他。梁指挥使在一旁也有些尴尬,讪讪地说:“中间有些波折,慢慢地讲与你听。”
他们三个人中,只有李钺一个人没有说话,此时才坦坦荡荡地开口道:“大人,在下只不过是偶然跟梁指挥使等人撞在一起的兵士,大人若是不满意,尽可以让我离开麟州。如若大人愿意收容,在下只求做个普通军士足矣。”
折御卿眼中精光闪烁,道:“看兄弟面容魁伟,少说也是个禁军中的军官……你难道不怕我去报官么?”
李钺微微一笑道:“在下的恩师当年研究天下兵马及兵法将略,曾经说过,大宋将门世家中,治军最为有方的,就得推三世守护西北边陲的折家。在下深信,大人不是那样的人。”
折御卿冷哼了一声,道:“过誉了。折某只不过是靠祖宗荫蔽。朝中的李家及令师才是真人不露相。在下久仰得很,只是攀附不起。这麟州地处边关,稍有变动松懈,辽国人只怕就要赶上来。”
李钺展眉一笑,语带双关地道:“大人放心,如今……已经全部销声匿迹了。在下只不过是个乡中的莽夫,姓穆,名梓。”
折御卿想必是看他很上道,嘴边带了一丝笑意,道:“穆兄弟,我们戍守边关辛劳,且又不像你想的那样容易建功立业,你雄才大略,当一个普通士兵未免有些屈才——你受得住么?”
李钺亦笑了笑,躬身道:“在下只是个乡野之人,大人高看了。”
顾成海和梁指挥使俱各出了一身汗。
……穆梓什么的,不就是“李”么。
节度使和李钺两个人说到这里,纯然是在打哑谜,却又彼此都十分清楚。折节度使首先借着恼怒梁指挥使的由头,透露出他自己很了解李钺的背景,差不多就是在说:小子,我知道你是谁,更知道你小子现在是海捕文书上的名人,所以有点不敢留你;李钺接着就表达了他销声匿迹、隐藏身份的决心:没事儿,我改名,我安分守己当个兵。
折大人微微笑了笑,十分淡然地说:“改姓倒是不必。姓李的人众多,别人问起李兄名字的时候,李兄别提这个钺字,也就是了。”
梁大人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有些憋屈地低声抱怨道:“他娘的,这小子一见面就将我当刀使,老子方才一时傻了,还说下来跟他慢慢说。慢慢说个屁,他这不门儿清么。”
营帐中十分安静,梁指挥使低声嘟哝的话落进节度使大人的耳中,他忍不住笑了笑,随即正色道:“梁兄,我看你身上伤势颇重,这几天便在我营帐后的小帐中歇息吧,过段时间再出来理事。至于这两位跟着你来的兄弟,看起来都年轻力壮,都做个禁军中的军士。”说罢,又淡淡地说:“看你们三位后脑伤势不轻,我这里有个赤脚医生,专门医治这种……呃,瘀伤。这就叫来与你们诊治诊治。”
顾成海翻了翻白眼,摸了摸自己脑后的血渍,心想,节度使真是随时都是一口让人抓不到把柄的话,难怪手下的那名丁大郎演技如此出众。
他刚刚想完,折节度使便唤了个果真很像赤脚医生的人过来。此人一把胡须,约莫有五六十岁,浑身肮脏,手里还抓着个药杵,看上去像是专门给士兵碾药敷伤口的人,显然从来没有被节度使召唤过,神情十分激动,而且慌张,说话哆哆嗦嗦,词不达意。折节度使对他温言抚慰,尤其是对他的医术表达了极大的褒奖和欣赏,然后询问他,这眼前这三个人后脑的伤,能不能包得隆重一点,然后未免他们有个头疼脑热的,再多加几块药膏贴在脸上。
那“赤脚医生”被节度使大人说得飘飘然,顿时满口答应,亲自看了他们三人后脑的上,洗净了之后,果然每个人都包得如同猪头,脸上还贴了几块膏药,再戴上军帽,龇牙咧嘴的全然看不出本来模样了。
折御卿让那名赤脚医生领了赏银下去,然后便正色对顾成海和李钺道:“你二人待会儿便下去吧。风声过去了,我自然会告诉你们。至于梁兄也是一样,就暂且在我身旁当个师爷幕僚,等到事情当真过去了,三位再大展抱负不迟。折某是为了三位计议,三位既然来了我军中,就必须如此,既是为了保你们安全,亦是为了保证我军中不起谣言。”
顾成海和李钺、梁指挥使都点头答应,折节度使便让一个军士将顾成海和李钺带下去,先换好衣衫,再领他们去兵营。那军士恭恭敬敬地问了分派给哪一个营之后,便带着他们二人走了。
顾成海冷眼看了看,发现麟州的兵营果然是治军严谨,一丝喧哗和吵闹都没有,士兵和将军按时巡戍,看起来神情淡定,精神充足,显然平日没有少花功夫训练,不由得十分崇拜。
他们脑袋上有伤,头上的帽子又压得极低,却也没有什么人多看一眼。走在顾成海身边的李钺看到了,脸上也露出了十分欣赏的表情。他和顾成海不同,顾成海只不过是有个大概的感觉,估摸着这兵营确实治理得不错,而李钺是曾经带兵打仗的人,因此深知要将手下的士兵整饬成这样的难度。
大宋朝中,士兵的来源十分复杂。像顾成海这样在街头流窜的乞丐有之,饥年的流民有之,还有许多是刺配的囚犯,比如梁山泊众人,大多去当过贼配军。这当中虽然禁军的将士素质较高,但成分也十分复杂。再加上只要不是临时调动和行军,朝廷允许禁军将士携带家眷到驻地,因此人员更是十分繁杂。就是在代州的驻军中,顾成海每日也都可以听见不少流言和不满情绪,然而麟州永安军的兵营中,却是十分整齐,毫无喧哗。此时尚未到晚饭时间,不远处还隐隐传来教头在校场上教习棍棒刀法的呼喝声,听起来十分整齐。往来的将军们无不是高头大马,神色严肃,身后带着整整齐齐的卫兵,看得顾成海一阵羡慕。
李钺看了看他的眼神,微笑道:“……治军,就应当治成这个样子。否则敌军犯境,拿什么去守万里江山?”
顾成海听得豪气陡生,更加钦佩这位永安军的节度使折御卿。
可是他刚刚钦佩完,那带着他们前去兵营的军士便朝左一转,走到了一个有些肮脏的兵营中,老远还可以听见鬼哭狼嚎之声。那领路的军士有些不安地回头对他们二人说:“你们怕是有点运道不好。如今只有这个营缺人,就将你们分派到这里来了……这里尚没有指挥使,只有个副指挥使……”
一句话说完,他们已经走到营帐附近。一个十分熟悉的大汉眉飞色舞地跳出来,一头走一头仰天大笑道:“好极好极,又分了几个来!老祁,老姚,你们都出来看看分谁管……”
一言未了,三人王八盯绿豆,登时看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