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血严被杀睚眦请去吃饭是个晚上。
一起吃饭的人,只有三个。
杀睚眦父子,和胡血严。
胡血严是把心脏提到嗓子眼儿去吃这顿饭的。
杀纤尘总是跟自己过不去,来到云白宫的当天晚上,差点就被杀纤尘给糊里糊涂地弄死,胡血严心里明白,这全是因为撒其乌的缘故,当然,不止是他胡血严,谁个青年跟撒其乌走动的亲密,谁就是杀纤尘的眼中钉。
雷威魔族的第一武士因为醋性大发弄残谁只是分分钟的事儿。胡血严不能不怕。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胡血严基本确定了杀睚眦在做一件恺丁大帝不知道的事情。
具体是什么事情,胡血严无从知道,正因为如此,他没有凭据去跟撒其乌或者恺丁大帝说杀睚眦可能有谋逆之道。
可是,胡血严又不能去打听和探寻证据,因为那样做,只要被杀睚眦嗅到蛛丝马迹,就等于直接找死。
不过,有些事总会被不经意间撞到。
那是一个阴天,夜幕来得较早,胡血严收拾兵器,看到杀纤尘领着一个从头到脚裹着黑袍的人来到火霹师训练营,在进入杀睚眦的大帐后,来人脱掉黑袍拱手和杀睚眦见礼。
帐内已经掌灯,胡血严虽然离得远,但是他的视力超群,把来人的侧脸和身形看得清清楚楚,来人峨冠博带,一缕短髯,举止高深。
还想再多看些究竟,杀纤尘回身把帐帘落下,帐门也被关得严严实实。
这些神秘举动,足以说明来人的身份非同一般。
收拾兵器的活,是胡血严主动提出来做的。
虽然许多武士对胡血严很客气,并没有谁欺侮他,毕竟胡血严跟云白宫的关系是其他武士可望不可即的,所以平日里额外敬他三分。
但是胡血严没有因此而翘尾巴。
胡血严觉得自己来到魔界没死翘翘便是幸运,在火霹师训练营除了杀纤尘凌驾在上偶尔欺负他,别人对他还是蛮过得去的,这时候,自己不能得意忘形,做人一定要低调低调再低调,干活一定要踏实踏实再踏实。
如果必须谈一谈胡血严此时的梦想,那这个梦想是唯一的。
就是尽快学些本事,想方设法回到人界,他时常梦到母亲坐在萧瑟秋风中,双臂抱着瘦瘦的肩膀瑟瑟发抖,醒来时胡血严总发现自己的眼角堆满了泪水。
父亲的死和母亲的疯,人财两去,胡血严必须亲自安排自己的出路,如今,能不死在魔界,能回到人界便是最好的出路。
收拾武器、整理训练场的武士不只是胡血严自己,胡血严冲离他很近的两个武士说:“你们在这里整理,我去那边看看有没有没收拾到的。”
胡血严装作很自然地边靠近大帐边往地上找东西,杀纤尘已经安排了十多个武士围着大帐站了一圈,这是最高的警戒。
天色虽然很暗了,但是胡血严仍能很清楚看到五洋蛟廉和扶摇子婿守在帐边。
胡血严迂回了一下,尽量避免让守卫的武士看出他是有意冲着大帐去的,靠近五洋蛟廉和扶摇子婿时,胡血严怀里抱着训练器具,扬起一只手朝他们打招呼。
其他人看到胡血严在捡拾东西,也就没人警告他离远点,倒是扶摇子婿,在胡血严走到身边时,跨前一步,近距离跟胡血严用口型示意:“血严,离开这里,赶紧的。”同时做了让胡血严赶紧走开的手势,五洋蛟廉倒是大大咧咧地朝胡血严笑了笑,不是很在乎。
靠近了大帐,胡血严呼应着扶摇子婿,同时耳朵没闲着,凝神听了一下。
搁普通人的耳朵,听不到大帐内一丝一毫的声音,但是胡血严不一样,牛逼的b级体魄加上星矢灵石源源不断的能量供给,让他拥有了千里眼和顺风耳的本事。
虽然无法分辨清整句话说的是什么,但是压得极低的声音,让胡血严感受到这是一场密谋。
其中,有些词汇,钻进胡血严的耳朵,让他为之震惊。
联合,做大,少将军前途,轩辕,帝黄魔族,格局巨变,尤嗤魔族等等。
扶摇子婿容不得胡血严逗留,胡血严也不敢多逗留,时间长了,万一帐内的人出来,岂不是作死不等天亮。
于是,朝扶摇子婿和五洋蛟廉躬了躬背,胡血严抱着几件训练器具慢慢悠悠地走开了。
那天晚上,胡血严躺在凝神苑寝室的木板床上,下了好几次决心要把此事告知给恺丁大帝,但最终还是打消了念头。
就算自己的感觉对,就算听到那些词汇,但是这些说给大帝时,就能作为确凿的证据吗?
恺丁大帝把火霹师这样的队伍都交给杀氏父子训练,那还有什么让大帝不信任杀氏父子的呢?火霹师可是雷威未来的王牌。
如果恺丁大帝不信这些,自己岂不成了不折不扣的冒失鬼,谋逆这样的大事不是随便谁长着一张大嘴就可以向大帝举报的,那是要负责的,弄不巧掉脑袋的可能也是有的。
过了两天,胡血严便被杀睚眦召唤,胡血严的冷汗从心脏往外渗,甚至,他在做一番思想斗争和抉择。
是怀揣短刀,在靠近杀睚眦时,刺死他,先下手为强;还是自己在家里找根麻绳,直接上吊一了百了呢?
关进房门,在家里来来回回的走了好多遭,想起了以前的几次逢凶化吉,胡血严自我安慰地从中微微找到一点自信。
最终,他决定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穿的干干净净,戴上那枚被星矢灵石附体的戒指,风度翩翩地赴会。
是呀,就是死也得死的浑身利索。
即便胡血严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坦然地走出凝神苑的家门,穿过重重宫门,骑着巨狼一路打听来到杀睚眦订好的酒馆,但是在跨入酒馆的门槛时,还是犹豫了一番,而进入雅间之前,他的腿明显有些抖。
是那句“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鼓舞了胡血严,整了整衣襟,抹了一下被风弄乱的鬓角,抬手叩响了雅间的门。
“尘儿,快快去给狂澜壮士开门。”门缝处传出杀睚眦的声音,语调很稳,但是胡血严还是从中辨出一丝期待他到来的意思。
“但愿我不是他们父子的下酒菜……”胡血严尚未想完,门缓缓被打开,杀纤尘的眼睛里喷出的火险些把胡血严直接烤了乳猪,随后那团火熄灭,杀纤尘侧身让路,表示要胡血严先进来,他来关门。
还好,胡血严没怕到进门后忘记施礼的地步,拱手作揖道:“小的胡血严见过杀将军。”
杀睚眦听胡血严谦称自己为“小的”,竟然白牙一闪,笑了。
杀睚眦笑,胡血严可是第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