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业的想法似乎早在北堂望月的意料之中。对于性喜女色的李道业来说,屈屈一名小妾算不得什么,最主要的还是李家的名誉,所以他不能报官,也不敢报官,但显然李道业不明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道理,现在恐怕李家的事儿早成了长安百姓茶余饭后议论的话题了吧。
当然,这些并不是北堂望月关心的事情,他关心的是李道业答应事成之后会低价转让自己一批极为珍贵的食材,所以七夫人吴氏,他一定要找回来。
北堂望月这边跟李道业达成了协议,自然是心满意足,可在听香雅榭等了足足一个时辰的沈灵却早就已经不耐烦了。
“吕大哥,那个死人妖怎么还不来?”
吕煜似乎早就习惯了,非但不觉得奇怪,反而还安慰沈灵。
“稍安勿燥,咱们是有求于人,当然要有耐心了。”
“可是他这明摆着是吊高了来卖……”沈灵话音未落,却听门口水晶珠帘一响,北堂望月高瘦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雅榭之中。
沈灵哪料想北堂望月会突然就出现了,心里一紧张,差点咬到舌头。
“怎么跟鬼似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北堂望月看都没看沈灵,似乎在他眼里只有吕煜一个人。
“找我什么事?”
“让你认点东西。”吕煜说着朝沈灵使了个眼色,沈灵则极其不情愿的拿出了自己刚刚画好的现场图。
“你见过这栋楼吗?”
北堂望月拿起图画,眼中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赞赏,暗暗佩服沈灵的画功。当然,北堂望月虽然心里对沈灵的能力是肯定的,但表面上却仍然是爱搭不理的一副晚娘脸。
“这画儿画的还差强人意。”北堂望月掀起眼皮瞥了沈灵一眼,明知故问,“你画的?”
沈灵狠狠的瞪了北堂望月一眼,感觉火到一定程度之后已经无话可说了。
“你不认识也没人笑话你,不用不好意思。”
吕煜怕两人又吵起来,急忙插话,“这栋二层楼整体由金丝楠木嵌合而成,没用一根钉子,内部的格局也设计的非常考究,你可听说谁的府里曾经盖过这样的楼吗?”
北堂望月淡淡的看了吕煜一眼,放下手里的画,道:“我大概知道,不过我想你并不希望听到这个人的名字。”
吕煜苦笑,必竟这个答案早在意料之中。
“不想知道也得知道,事关一桩命案,我总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吧。”
“料你便是这样说。”北堂望月了解吕煜的个性,所以他也只不过是象征性的提醒一下。“如果我没记错,几年前周国公的府里曾经运进过一批上等金丝楠木,所以若此楼建成并未超过五年的话,那必是出自武承嗣的府中。”
“武承嗣?”吕煜不由得吸了口冷气。
沈灵听完也感觉头皮有点发麻,知道这件事恐怕很麻烦。关于武承嗣这个人,稍微懂点历史知识的都知道他不但是武周时期的文昌左相(尚书左仆射),还是武则天的亲侄子,一辈子好事儿没做过几件,做的坏事儿却数都数不过来,像这种皇亲国戚加王权在握双料大奸臣,绝对是一根硬到不能再硬的钉子了。
“你还想继续查下去吗?”
吕煜面色凝重,沉默半晌,“就算如此,我也要查下去,只是若想进府查探,还需要从常计议,必竟周国公府可不是我这种小官差能进得去的。”
北堂望月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一脸愁容的吕煜,忽然幽幽开口道:“如果……我有办法让你进府查案呢?”
吕煜眼睛一亮,简直不敢相信一直示麻烦为天敌的北堂望月居然会主动帮忙。
“真的?”片刻之后,吕煜已经从惊喜中清醒过来,以他对北堂望月的了解,这个奸商不会做赔本买卖的。“好吧,我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你有什么条件?”
果然,北堂望月笑了。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吕兄。”北堂望月说着,目光竟落在了沈灵的身上。“事情能不能顺利,就要看她的表现了。”
……
……
……
“千草堂”——听这名字第一印象应该是家医馆,但凡事总有例外,因为全长安的人都知道“千草堂”并不是什么医馆,而是一家客栈,客栈的老板顾一山还身兼衙门御用忤作的职务。
客栈和忤作本来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事儿,但脾气向来古怪的顾一山硬是把两者搞在了一起,而且还经营得有模有样。当然,知道实情的人大多不会选择住在这里,因为会有种搂着尸体睡觉的错觉,嗝应,所以住在千草堂的客人多数是外乡客,压根就不知道这儿的老板最喜欢的就是摆弄尸体,尤其是死的奇形怪状的。
北堂望月独自一人来到千草堂,轻车熟路的到了后院,直接来到顾一山的“工作室”。
从千草堂的外观看,谁也不会想到在整座客栈的地下会有一个等大的冰窖,冰窖共有六个冰室,分门别类的保存着衙门各种害怕损毁的证物。
北堂望月在六号冰室找到了顾一山,而这里是专门保存涉嫌凶杀的死者尸体。
“老顾,帮我看样东西。”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顾一山正手提着锯刀料理木板床上的一具女尸,见是北堂望月,只掀了下眼皮,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北堂望月也不在意,直接来到尸体前,发现这具尸体是自己跟吕煜前些天在小巷里发现的女尸。
“这尸体前天就送过来了,怎么现在才验?”
顾一山冷哼一声,“你猴急什么?尸体又不会跑,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关系。”
“我是好奇这女尸手脚上绑着的东西是什么。”
“那东西古里古怪的,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说你满意了吧?”顾一山不高兴的瞪了北堂望月一眼,显然这件事挺让他耿耿于怀的。
北堂望月有点意外居然连顾一山都不认识,不由取笑道:
“没想到还有你老顾不认识的东西。”
“激我也没用,不认识就是不认识。”顾一山冷哼一声,用力把锯断的肋骨从死者胸腔里取了出来。
“虽然不认识那玩意儿,但我却可以告诉你点别的。”
北堂望月目光落到已经被开膛破肚的女尸身上,死者双目紧闭,全身布满伤痕却没有明显的开放性伤口,相信死因多半是窒息或者中毒。
“你折腾了好几天,别告诉我只查出了死因。”
顾一山不悦的啐了一口,骂道:“小猴崽子,你这明摆着就是挤兑我,我要是说不出来点你不知道的,以后还真镇不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