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一个身着锦衣的俊秀女子来到怀安面前。
“见过陆小姐。”
“可算来了,”云暮一把拉过璎珞,笑着对怀安说,“小姐可还有什么吩咐,若是没有,我就先带璎珞姑娘去后院了。”
怀安上下打量着璎珞,心觉与那日春意楼见她时又有了些不同,男子的装扮,素净的面孔,虽敛去了她女子的柔华,却多添了几分清冷淡然。
“你们先去吧。”怀安对云暮点了点头,嘴边挂着满意的笑容。
望着璎珞离去的清削背影,怀安在心中更加笃定,也只有这般孤冷的女子才能够真正的体会到苏东坡写下水调歌头时的怅然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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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安听着后院袅袅传来的琴音,思索着接下来的事宜。如今离中秋夜宴不足二十天,而璎珞和秦栩生的衣着行装她还未想好,也不太懂得宫宴上的规矩……
“小姐!”明晖一路小跑过来。
怀安见他神色匆匆,忙问:“怎么了?”
“将军刚刚派人传信回来说秦夫人今日傍晚就来将军府了!”
“这么快?”
“是啊,我也纳闷儿,将军今日还得去校场,哪儿来的时间去接人呢。”
怀安垂眸想了想,道:“暂且先不论这个,说不定是哥哥托了别的人呢,你等会儿支几个婢女去收拾出几个空房来供秦夫人使用,对了,把这个消息告诉秦公子一声,好让他安心。”
“是!”明晖得了指令,风风火火地执行去了。
……
傍晚,月色清寒。一座轿辇在人烟稀少的街头缓缓前行,一个妇人坐在轿中,时不时掀起车帘,察看着外界的情形。
轿中还有一名老者,见妇人频频掀帘,神色不安,便出言安抚道:“秦夫人,您以后就安心住在将军府吧,有殿下在,再无人敢欺侮你们。”
秦夫人神色稍缓,感激道:“陈翁,这次多亏了晋王殿下,若非他……生儿怕是……”说着,竟有些悲从中来。
“都怪老朽,”陈翁见她如此,微微叹了口气,“殿下本来一寻到你们踪迹便打算去要人,是老朽听说林家与太子牵扯,才向殿下进言再多等些时日……谁知竟……”
“殿下在寻我们?”秦夫人闻言略略吃惊,她本以为只是陈翁碰巧经过,帮了将军府那个小姑娘一把……
“三年前,殿下在外游学回朝后听闻了秦家的事,便派去了十几个死士到边境打探你们的消息,那时我大唐还未与倭寇开战,你们被抓去东瀛后,这消息就中断了,后来战事爆发,才又重新得知了你们的下落。”
“原来如此,殿下对秦家,实在是有心了……”秦氏没落,连那几个秦家分支也不愿接纳他们母子,如今秦夫人听闻李沐对秦家这样关切,一时间哽咽难言。
“夫人记住,到了将军府以后莫要提起殿下,只说是林家将你放了出来。”陈翁告诫道。
秦夫人点了点头,答应道:“陈翁放心,我半个字都不会提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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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秦夫人什么时候到啊?”明晖自黄昏时分就搬了把椅子到将军府门前等着,此刻已是月上柳梢,却还未瞧见秦夫人的踪影。
看门的侍卫王靖见明晖神色不耐,便劝道:“明管事您再耐心的等等吧,兴许马上就到了。”
话音刚落,明晖就瞧见一座轿辇正朝着将军府缓缓而来,连忙起身,朝府内催促着:“快去通报一下,秦夫人到了!”
说罢,就匆匆地跑到轿子跟前,不等轿子落地,便急急道:“秦夫人您可算来了,我家将军和小姐早就在堂中候着了!”
等到轿子落定,秦夫人掀起车帘走了出来。
“夫人,随我来吧!”明晖也没去注意轿子的古怪,便带着秦夫人进了将军府。
王靖目送着远去的轿辇,若有所思。
……
“将军和小姐就在里面了,夫人请进吧!”明晖笑嘻嘻地将秦夫人带到了门前。
秦夫人对明晖微微欠身,温和道:“有劳你了。”
明晖摸了摸后脑勺,傻笑道:“不劳不劳,小姐说了,夫人是将军府的贵客,以后有什么吩咐尽管来找我。”
再次谢过明晖后,秦夫人才走进了堂中。
“娘!”秦栩生一眼便瞧见了秦夫人,连忙走过去相迎。
怀瑾和怀安见状,也连忙起身,走了过去。
“这位就是……”秦夫人看着怀瑾,喃喃出声。
秦栩生连忙走到秦夫人身边替她介绍道:“娘,这位就是在东瀛救了我们的陆将军,这位是他的妹妹,那日多亏了她,我才得以平安。”
“多谢陆将军,多谢陆……”秦夫人忙向他们兄妹见礼,可乍一将目光转移到怀安身上,她就摹地变了脸色,“你、你!”
“我?”怀安疑惑。
秦栩生也奇怪地看着秦夫人,不知她是怎么了。
“秦夫人,这位是舍妹陆怀安。”怀瑾面上波澜不兴。
闻得怀安姓名,秦夫人微微缓和了脸色,但眼中仍有余惊,待坐到了饭桌前,仍时不时地打量着怀安。
怀安瞧了她半晌,试探地开口:“秦夫人,我可是长得像哪位故人?”
秦夫人见怀安瞧出她的心思,有些羞赧地点点头。
“可是沈家的大小姐?”
“这……”秦夫人瞧着怀瑾冷漠的脸色,一时不敢贸然回答。
“你又不是不知自己与堂姐容貌相似,今日倒突然追问个没完没了了。”怀瑾淡淡地说。
怀安眼眸一转,道:“我虽早已知道,可总会有那么多人认错,不免好奇到底是多像嘛。”
“小姐只是容貌与怀君有五分相似,但气质谈吐是完全不同的,只要仔细一看便能分辨得出。”
秦夫人原先因着沈怀君的缘故,也与沈家常有来往,知晓一些怀瑾与沈家的恩怨,所以方才不敢贸然提起沈家,但见怀瑾依旧称呼沈怀君为堂姐,这才放松下来与怀安解释。
“是吗?”见秦夫人这样说,怀安更加好奇了,又问,“那我与堂姐具体是哪里不同呢?”
秦夫人看了一眼怀瑾,见他无甚反应,才笑言:“这事你不应问我,该问陆将军才是。”
“我问过,他一个字都不肯说。”怀安撇了撇嘴,看着怀瑾默不吭声的样子,颇有些不满道。
“我说了,你与堂姐完全是两个人,不必去计较究竟有何不同。”
“可有许多人觉得我与她相像,将我们认作一个人。”
怀瑾无奈道:“那是他们,我并不那样认为。”
每次都是这样的回答,怀安垂下眼眸,将快要出口的辩驳咽了回去,不再继续追问。
……
是夜。
李沐坐在挽月亭中,静静地看着粼粼湖面。月光在他清皎的脸上镀上一层幽冷的光泽,衬得那双漆黑的眸愈发幽深。
“殿下好兴致,大半夜还在这里赏景。”一个悠扬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李沐头也不回,似是浑然未闻。
“房遗爱参见晋王殿下。”见李沐不理睬,房遗爱便笑着走到李沐面前,跪地行礼。
月光照得他一袭白衣胜雪,笑颜明净。
“起来。”李沐淡淡地看向眼前的人,半晌才出声。
“谢殿下。”
“你来此处找我是有何事?”
房遗爱笑意微深:“臣最近听闻殿下找到了秦淮先生的遗孀,还为此又与太子起了冲突?”
“你既已知晓,何必还来找我确认。”李沐唇边浮起一丝不明意味的笑容。
房遗爱抬眼看了看李沐的脸色,解释道:“臣只是担心殿下惹怒了皇上,特此来劝告的。”
“秦氏一族如今不过两人,本王还救不得吗?”李沐的语调陡然转冷。
房遗爱眉头微微一皱,甚觉此事有些棘手。李沐平日里遇事向来思虑周到,冷静自持,可一旦事关沈怀君就……
“臣不是指责殿下,只是……若是让太子知道了你与他抢人的内情……”房遗爱一面打量着李沐的脸色,一面斟酌着字句,“依照太子的脾性,定不会放过陷害殿下的机会,到时候皇上发火事小,就怕迁怒到秦家仅剩的两口人……”
“怎么,你得到了什么消息?”李沐问。
“方才东宫来的信儿,太子大发脾气,说是要给殿下些颜色瞧瞧。”
李沐幽然一笑:“那便让他试试。”
房遗爱见李沐一副无所谓的神态,不由焦急道:“殿下,此事不光是太子,还有长孙无忌。若是让他探出什么来……”
李沐忽然收起不屑的笑意,仔细打量起房遗爱来。
“殿下在看什么?”房遗爱摸了摸自己的脸,狐疑道。
“你……可是吃错药了?”李沐打趣道。
“殿下何出此言?”
李沐盯着他半晌,笑道:“你突然这样关心本王的安危,让本王有些受宠若惊啊。”
往日的房遗爱不是当面听话,背地里给他使绊,就是与吴王等其他权贵交相勾结,让他时常措手不及,像今日这样急吼吼地跑来警告他小心谨慎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殿下不必对我起疑,我这么做并非是为了殿下。”房遗爱避开李沐探究的神色,神色微怅道,“高阳那日在渡仙居中屡次出言帮助陆小姐,惹怒了长乐公主与东阳公主……听说这些日子总是过得不太平……”
“是吗?”李沐的目光在房遗爱身上上下逡巡着,“本王一直很好奇,你为何选中了本王来照拂高阳。”
“因为殿下能懂臣的心思。”房遗爱敛去了笑容,正色道。
“为何这么说?本王到如今也不曾看透过你。”
房遗爱摇摇头,说道:“殿下对沈大小姐的情意深重,多年不曾忘怀。而房某对高阳公主的心意,正如殿下对沈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