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易御剑临空,衣袂翻飞,一袭青衫双手负背,在向晚的斜阳中披霞带光,多了几分谪仙之意,少了几分贱客模样。
只是,一身褴褛牵着老易衣角的蒋唐,让这一幕剑仙逐日的梦幻画面多了些不和谐之感。
低头看了一眼蒋唐和他手中的小家伙,沉吟半刻,老易终是徐徐开口说道:“通天三穹诘,一诘是一劫。想必我那师兄老贾应该告诉过你。”
蒋唐闻言,脸色有些异样的苍白,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数千米长空啊,没有坐过飞机的蒋唐至此仍是小腿打颤,捏着老易衣角的右手心全是汗。
“巨神域有峰,顶天立地,此为巨神峰。传说,巨神峰乃是远古巨神一族的离世之地,无人可及的峰顶之上是另一片不属于瓦洛兰的天空,隐藏着巨神一族的禁忌奥秘,只是外有天祀林无尽兽潮的威胁,内有神峰天堑以及那万年不散的巨神罡,凡人想上去简直就是难于上青天!而通天三诘,也是最初的万千命修付出了无数生命代价才探索出来的,或许是唯一的可以登顶之途,这也是无数年来天祭大会举行的最终目的,期选有缘人能破了三诘,登顶神峰,一窥禁忌。”
讲到这里,老易看了眼长空下琼琼巍立的第三道穹峡,叹了口气,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眼中夕阳深锁,深色如秋,落寞而萧条。
“虽然这三诘中,第一诘容易至极,但却是虚空魔灵和六境天命之修的葬地啊,正是因为无数年来诘命峡阻绝了一切天命传奇者的进入,那神峰之顶的禁忌才未能被发现。不入六境,无法承受神罡之烈,而六境传奇者,却又会葬身诘命峡茫茫雷海之中,这简直就是一个无法破解的死厄。似乎冥冥中巨神一族便做好了安排,后世之人绝无机会去窥探神族天机。”
蒋唐亲身经过那诘命之峡,内里简直就是雷罚之海,自己的识海中至今还藏有一团通灵电芒,虽此刻悄然无息,但就怕万一哪天那电芒养精蓄锐好了,暴走而起,自己岂不会被烧得灰飞烟灭?
这简直就是一个放置于自己脑袋里的不定时炸弹啊!忐忑后怕的感觉如电传遍全身,蒋唐一激灵,识念一动,感觉那电芒似乎活了过来,惊得右手一松往前一扑,差点撞上了老易。
“你小子怎么总是一惊一乍的,总是神叨叨的,活见鬼了?能像个正常人点吗?”老易一愣,这小子真像是个老鼠变得,目中恼色渐现,很是恨其不争气得斥道。
“这不怨我啊,实在是这地儿有点儿高,我...我...我头晕得厉害!”蒋唐有苦难说,可怜兮兮的瘪了瘪嘴,小心往后挪了两步,重新在这大了几倍的长剑上站稳了。
老易看着蒋唐,手又悄悄地搭上了自己的衣角,好像自己的孩子碾路要糖吃一样,半晌无语。
“老易,您别管我,继续说呢,还没说为什么那万兽峡中不能有命修获得祀兽呢!”重新牵着了老易的衣服,蒋唐心中稳了不少,满是期待的催着老易。
老易再次无语,这小子真是朵奇葩,刚还要生要死的,转眼儿还催起自己来了,不过眼下那小祀兽的问题必须解决,略略一想,老易缓缓开口道:“世人都知道,天祀林中祀兽如潮,强大的祀兽更是比比皆是。世人所见之祀兽,要么就是幼生雏兽,要么就是成年祀兽,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从来没有人见过祀兽的繁衍过程,祀兽是如何诞生的,从哪里来,这些问题连战争学院专门研究这些的老学究都被困扰了无数年。
就算有那有心的命修者,捉了小兽,从小养到大,却仍是一无所获,因为祀兽似乎不需要繁殖下一代一样,至死都无情无欲。直到有一天,在一次天祭大会中,传言有人见过一道水晶天棺,七龙为驾,五凤为帔,寒光万丈,巡天而游。无尽幼生祀兽在一声声沧桑古钟般的灵音中,从那天棺中爬出。天棺不见内里,传言散开,世人皆认为那里面的存在便是万千祀兽之母。”
这下轮到蒋唐无语了,这老易说的不就是自己看见的那水晶棺吗?难道说水晶棺里那好像死去一般的雪白巨兽就是那什么祀兽之母?可是里面并没有许多小祀兽,也没有什么龙啊,凤啊的。除了小家伙,再无其他啊!
难道这小家伙就是那祀兽之母最后的孩子?
可是这小家伙的体形,样貌,都有些不像啊!
蒋唐越想越不对劲,满心都是疑惑,可是这疑惑却偏偏不能讲与他人,整个人僵住,看了看左手捧在怀中的小家伙,蒋唐脑子有些不够用,思维顿时凌乱起来。
“老易,你见过那水晶棺吗?可以请您具体描述一下吗?”苦思无解的蒋唐只能瞄向老易,赶紧摆出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眨了眨眼睛,一脸期待看着老易,期望老易嘴中可以说出半点跟自己所见的水晶棺相符的东西来。
“还好,这小子虽然胆儿小了点,但是性子还算不错,知道虚心请教。”老易回头看了看蒋唐,老怀甚慰,暗自肯定了一番,然后继续说道:“没有,那水晶棺何止老易我没见过,数万年来,见过的人聊聊无几啊!就算这万兽峡不崩塌,老易我这辈子也赶不上下次天祭会咯!那诘命峡......可是认命不认人的啊!没那机缘,强求不得啊!”
老易一脸惋惜,看了看穹顶崩塌的万兽峡,以及更远处的诘命峡,有些怅惋得叹了口气,“万兽诘中幼兽很多,这不是天祀林,外围的一级二级祀兽即使能抓到,培养出来也无甚大用,深处又不敢涉足。这万兽四境中的祀兽说不定就是七级祀兽的幼生体,要是能弄出去一头,那可是无价之物!于是,无数次天祭大会想要从万兽峡中带出一两投幼兽的命修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但是每次万兽诘一过,无论你是几境命修,再次出现在穹峡之前时,身上都是空无一物,即便是藏着命墟之中的幼兽,都不见了踪影。甚至有过大城邦国组建过专门的猎兽团,以幼兽为目的,想趁天祭会期间以大手笔瞒过万兽峡的结界,带出祀兽。结果,不单是那支猎兽团全员罹难,无一幸存。那威赫西部魔天域的大国也似乎受到了神罚,遭受灭顶之灾,毁于一旦。从那以后,再也无人敢从万兽峡中带出小祀兽了。老易我也是不敢啊!所以,你小子......还不如实道来!这小家伙是如何弄到手的?还有,那遗世神音是不是你小子弄出来的?”
讲着讲着,老易突然一回头,语调突厉,拷问一样瞪大了眼睛逼视着蒋唐。
蒋唐被突如其来的诘问吓了一跳,满脸通红,支支吾吾着说道:“我......我......我也不知道啊,看着可爱,就随手捡来了啊!”
“小子,说谎也别一副心虚的样子嘛!就像是怕人家不知道你在说谎一样,看看你那脸皮子,猴子屁股一样,真是没出息!”老易恢复了贱客的本来面目,一脸鄙夷,十分不屑得白了蒋唐一眼,除了嘴贱得让人牙痒痒,那白眼要是用在女人身上还真是传说中的风情万种——带电!
“我是真的不知道啊,那什么神音我也不知道啊!”蒋唐欲哭无泪,倒不是他在撒谎,万兽诘中发生的一切他自己都是云里雾里,又从何说起?
老易潇洒得挥了挥手,丰润的嘴唇一掰,一声低一声高地说道:“算了,既然你不愿意说,老易我也不为难你。只是,现在你必须得考虑清楚了,你是决定继续带着这小家伙,还是交给老易我,我来处理?”
直觉告诉蒋唐,这老东西说得处理不是什么好结果,这小家伙如此呆萌可爱,要是被这老贱客弄了去,还不被扒光了皮剁成肉酱?
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蒋唐手中一紧,努力咽了口唾沫,有些哀求地看着老易:“老易,我还是自己带着吧。您老就高抬贵手,放了小家伙一马,就当它是外面天祀林中的普通祀兽,可以吗?”
“带着可以,但是关于它从哪里来的,你就得牢牢把紧牙关了,最好是自己都忘了,烂在肚子里,懂吗?小子!”老易目光深邃地看了一眼蒋唐,意味深长地说道。
蒋唐倒吸口气,老易意味深长的话语直让他觉得异样莫名,这老贱客时而阴,时而阳,时而乖戾,时而正经,搞不清他到底是怎样的脾性,只得点头应道:“嗯,我一定听您的!除了老贾,我谁都不告诉!”
“行,站稳了,咱们去过那第三诘,然后再去找老贾会合,一起上那天祭台!”
蒋唐刚说完,老易就伸手掐诀急急前指,悬立长空的大剑如有神命,化作一道光华,冲破云雾,彗星般拖拽着长长的光翼划过天际,直直向着一道如月弯峡之门闪遁而去。
蒋唐被老易一提右肩,风云变幻间,一声大喊还不及,又被猎猎急风倒灌进口,支吾着再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