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坦因小镇的夜晚从来不缺少欢笑,不缺少冲突。当然欢笑中翻脸拔刀,冲突后把酒言欢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一时的成败只是常态,对于匆匆的人潮来说短暂的交手已是司空见惯了。
聚了看完热闹,散去各奔东西。
青石板长街灯火辉煌,蒋唐和老贾一前一后,匆匆行进着。
深不可测的武器大师蒋唐很是敬仰,但是老贾老贾叫了了几回后也就顺熟许多了。
“哎,老贾,您这是把我往哪儿带呢?我真跟不上了。”蒋唐很累,弯下腰喘了几口粗气,望着老贾腹诽地想着:这老贾绝对不老,那面具绝对是遮丑的,胳膊腿儿这么利索的人能有多老?
这话当然只能在心里想想便好,说不定老贾的身份不止是武器大师,更是是惊天地泣鬼神的无名神魔谪临凡尘,自己哪敢惹恼了去?
蒋唐突然很受伤,有些埋怨塔里克不负责任:你不明不白把自己弄到了这么个随便一人就能了结自己小命的世界,又不明不白交代了一些事情就自个儿死了,丢下自己一个人傻愣愣得几无所知闯荡世界。
世界这么大,这么危险,你把我丢回地球吧!
这会儿蒋唐忽然很想念那昏暗阴冷的寝室,那鬼混一起的兄弟们,那叽叽喳喳有着说不完秘密的女生们,连节节点名的古代汉语老师严明老头可憎的老花镜,都圆圆亮亮的可爱起来,晃动在眼前。
只是满怀的幸福立即被眼前的事实打碎,老贾一袭紫袍消失在万家灯火通明处。
蒋唐无措惘然,老贾是不是兔子变的?这么能跑?眨眼的间隙儿,就不见了。
四处张望,人影憧憧,唯独不见老贾。
蒋唐强打着精神急急挤了几步,街边一方红彤彤的小院门口,老贾正好整以暇等着自己。
“小兄弟,你总算来啦,老贾我可是等了许久啦,嘿嘿,走,老贾我带你开开眼界去!”老贾一见着蒋唐,迫不及待的拉着蒋唐就往内里走去。
没好气地白了老贾一样,蒋唐脚下生疼,踉跄着被拉进了院里。
进了小拱门,两个提篮小厮热情地迎了上来,殷勤招呼着二人,进了一幢小楼里。
蒋唐随意扫视了楼里几眼,脸上虽然无风无浪,心底却激起了层层涟漪。
这间小楼外面的院子零落冷清,这楼里却是热闹欢腾。歌舞升平,香烟缭绕,给人一种似梦似幻的感觉。
满楼风起,粉光叠叠复重重;佳人轻舞,柳身曼曼又妙妙;浅笑嫣然,朱唇点点而盈盈;眉目传情,眼波柔柔而漾漾。暖洋洋的楼里,尽是你侬我侬的暧昧。
蒋唐再无知也知道这是什么场所了,感情老贾这是带自己来逛青楼了?堂堂武器大师好这口?这开得哪门子眼界?
自己这般乞丐模样,又脏又臭,来这样的场所着实有些尴尬。尤其是楼上厢房外那些倚楼而立,掩着香帕轻声而笑的姑娘们更是让蒋唐涨红了脸,赶紧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窘迫,没了兴致。
尴尬之余,蒋唐想着原来无论哪朝哪代,哪个世界都有这样供人寻欢作乐的风月之地啊!
进得大堂,整个世界仿佛都嗡鸣起来,入耳处一片喧嚣。
蒋唐没了兴致,老贾却兴致勃勃,灯罩子整片儿亮起,左右扫着,像是要透过姑娘们的轻衫一览那线条紧凑偶尔乍现的白腻。一边走路还不时点头称奇,回顾流连。
迎面而来一道香风,入眼处一袭红衫飘了过来,眼波带笑,春意盎然的问着:“二位客人,有何吩咐尽管找红姑,无论是春风一度,还是陪酒解忧,红姑都能让姑娘们知情识趣为您服侍的。”
老贾嘴前细缝常开,笑着:“老贾逛花楼,从来都是只看不玩!不过今儿老贾是来找人的,顺便带这这位小兄弟开开眼界,哈哈.....”心情一直不错的老贾拉了拉蒋唐,不怀好意得打量了四周一眼,又哈哈大笑起来。
那名为红姑的女子心领神会得笑了笑,道了声:“客人且放心,这就为您安排。”便欲转身离去。
蒋唐心想这是什么意思,恍然了过来,自己生命里宝贵的第一次可不能就这么丢了啊!不由耸然一惊,连连摆手急道:“老贾,不用不用的!你快叫住她!”
“真不用?小兄弟,人不风流枉少年啊!嘿嘿......”老贾有些讶然,但随即了然,雏儿就是雏儿,挥手叫住红姑:“这兄弟腼腆着呢,你就帮我找个人吧!那家伙叫老易,使剑的……”
老贾话还未完,红姑便挥了挥手,堆起笑脸:“明白明白,红姑这就为您叫去,您怎么称呼啊?”
“见着他就说老贾找他,他不过来就说枯神崖三个字,他就明白啦!”老贾似是兴高采烈得很,左顾右盼也不知是兴奋这红香软玉凝脂烟的绮丽风色,还是兴奋于找到了那老易!
蒋唐像木头般呆立在一旁,眼神飘飘的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像被那莺歌燕舞,旋转跳跃的彩裙迷了心眼似的。
正在蒋唐眼眉乱颤,沉浸在无边香浓中时,忽然有一名衣衫不整,提着一把青黄长剑的男子匆匆忙忙从楼梯上跑了下来,一把拽住老贾的肩,神色慌张急急问道:“老东西,枯神崖发生什么了?”
老贾光罩儿一阵明灭,拍了拍肩上的手,笑吟吟得说道:“我不知道啊,不说枯神崖,你能从白嫩的肚皮上跑下来?能才怪了!哈哈哈……”
“好你个老东西,竟然骗我!你信不信我把你那灯罩子捅破?”那男子似极为不满,嘟嘟囔囔得整理着衣物,深邃发亮的眼睛斜乜着老贾。
“行了,老易,过了三十来年了,你这德性还是没改!迟早有一天你这柄老剑都得典押给花楼,真替师傅可惜,怎么就教了你这么个沉溺美色的徒弟出来!”老贾一声长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扶住那男子的双肩,正经说道:“不过,老易,三十年没有上枯神崖了,也不知那地方情况如何了,这次天祭会,咱们是该去查看一番了!”
那男子摆了摆手,低头束着腰带,显得极不耐烦:“你还责怪我,闯了一辈子,也没见你兴城建邦,封侯拜相啊!还不是成天提着根灯柱子东奔西跑瞎晃荡。枯神崖那儿,再过一百年都那样,没什么风波的,不看也罢。”
“我有一种不妙的预感,总觉得枯神崖上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次你必须随我前往,一看究竟。”老贾少见的严肃让蒋唐甚是诧异,不由侧目多看了老贾几眼。
“这小子是谁啊?你什么时候收了个小跟班儿啊?模样倒是不错,怎么穿得破破烂烂的,还敢来花楼玩?啧啧啧,有理想……不过这花楼可不是有理想就能来的地界儿啊。你得有金币啊。”那男子这才注意到一旁的蒋唐,一脸调侃得说着。
蒋唐微微张嘴,想申辩什么,可是抬头的瞬间闻到了自己身上恶心的味儿,不由沮丧得低下了头,真是有苦说不清。
老贾赶紧上前两步,捏着三根手指,悄然搓了几搓,灯罩子面具上只亮着两盏小灯,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嘴唇上的裂缝无声而急促地开了开。
低头的蒋唐没有看见老贾此刻猥琐的动作,倒是那男子深吸了口气,掏出左手,拇指和食指捏了个圆,右手伸出中指弹了几弹,然后拿起左手那个圆圈放在嘴边一吹,又放到耳边颤抖着荡漾开。这一连套的动作那男子做起来竟熟练无比,没出丝毫差错,不过一息时间,便已完成,然后一脸询问得看着老贾。
老贾无声点头。
“好好好,妙妙妙!”
那男子见老贾点头,似明白了什么,霎时眉飞色舞,美滋滋得连连高声叫好,浓眉大眼英俊不凡的脸上却有一种挤眉弄眼说不出的猥琐与贱。
蒋唐被他带着明显喜意的高声叫好惊醒,然后才注意到那男子脸上的雀跃,这个人时怒时喜,精神不正常吧?
很多年后,蒋唐再次回到斯坦因小镇时,凝望着眼前的红妆小楼,回忆起第一次看见老易的情景,忍不住自嘲而感慨万千,微笑了起来,原来那俩老小子这是把自己当金凯子钓呢!可笑的是自己还当人家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