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蝉与胭脂县主,却不是第一次狭路相逢。
本来胭脂县主身份高贵,是名族嫡女,这样级别的贵女一般是不进邯郸女学的,她们有着更高级的交流圈子,她们的家族自会为她们聘请西席一对一教授。
但胭脂县主却是其中异类,她虽然不入女学,却隔三差五跑过来寻事,其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所为何来?早有女学中喜好八卦的姐妹给分析个透彻。
秋蝉想起女学中范明熙那既不屑又带着几分醋意的语气:“还能为什么?赵明诚呗!中郎将赵斌最器重的长子,侯爷和夫人平时最疼爱的后辈,又是这般人才风流,也难怪她如此不顾矜持了。”
赵明诚常来邀月小筑走动,胭脂县主便算准他在的时候来。
但赵明诚显是不喜欢这般主动的女子,有意无意避了几次。实在避不过的时候,便随手拉一个女子吸引仇恨。而秋蝉便是那个不幸被拉来吸引仇恨的女子。
为什么是自己?秋蝉也曾经考虑过这个问题。后来她不得不承认,赵明诚的眼光不可不谓毒辣。在世人的眼睛中,秋蝉长相清丽绝伦,却出身寒门,身后无甚么深厚的背景,尽管成为邯郸女学的学生中的佼佼者,但更多的是一种潜力,除了卓雅夫人的看重,她还有什么?
这样的女子,赵明诚喜欢也就喜欢了,得来固然不费什么功夫,抛弃她却也很容易。哪里找这么好的挡箭牌来?
于是,胭脂县主经常可以看到,赵明诚大刺刺的当着她的面,对着秋蝉殷勤备至。有的时候自己气不过,想出诡计来为难秋蝉,却被她轻描淡写的化解,反而助长了邀约小筑秋娘的声名雀起。
“哪里来的野丫头!”胭脂县主曾经不止一次这么气呼呼的想着。两人之间的梁子也越结越大了。
胭脂县主气急,不分青红皂白,先向着秋延星吼了起来,秋蝉在旁边看的明白。她如今再世为人,尽管为人处世尚不够圆通如意,但已比莽撞蛮横、单纯无知的胭脂县主强了许多,怎猜不出几人的情感纠葛?
当下对胭脂县主的无理取闹不管不睬,只是从座中站起来,先向场中几人略施一礼,紧接着招呼秋延星道:“哥哥。”
“你——你不要脸!”胭脂县主气急败坏的叫道,突然间反应了过来,有些不敢相信的对着延星问道,“她……她是你妹妹?”
“堂妹。”秋蝉笑意盈盈的补充道。
事情瞬间真相大白。
秋蝉和秋延星既是兄妹,看到哥哥打架,妹妹上前助拳也是很平常的事情。虽然这助拳的方法古怪了些。
只是,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二对二双人战,就被这凭空一壶热水给泡汤了。自己还吃了点小亏。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纵然对方是美人,却也要圆了场面才好下台!马博文心中如此盘算着。
正在这时,秋蝉已经淡淡笑着开了口:“小女子在窗口看到兄长与人相斗,一时心惊,手滑了一下,没能拿好茶壶,却不知伤到了哪位公子?小女子在此给诸位陪不是,请大家喝酒。”虽说是赔不是,然而说话间却是理直气壮,连施礼都懒得施一个,十足的高姿态。
眼看场面上也算过得去了,对方如此风华,几个大老爷们会和一个美人为难吗?马博文和马博武对视一眼,顺势也就在席中坐下了。——如意楼中向来雅座难求,这天字二号房名声在外,几人却从未享受过,此时倒是因祸得福。
菱儿见状一招手,楼中的侍从飞快上了冷盘,斟好酒,退到一旁,静等开席。
偏胭脂县主不算知趣,此时犹自缠问道:“只是有一样,闻说那如意楼主人非一般人,你几时和他攀上关系的?莫不是你已委身于他?”言辞之直接无礼,令在座的诸人都大开眼界。
“胡说八道!”秋延星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秋蝉却从中看到了胭脂县主的单纯无知。她也曾经骄纵过,蛮横过,再加上这胭脂县主日后极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堂嫂,是以给了她几分薄面,忍下怒气,淡淡回复了声:“当然不是。”便把那些竖着听的耳朵全挡回去了。
菱儿又轻轻一拍手,顿时丝竹声起,训练有素的舞姬鱼贯而入,围着主桌翩翩起舞。一舞既毕,几名歌姬便顺势侍立在几人身后,为其添酒夹菜,连胭脂县主身边也站了一个。这几位虽然都是高门大族出身,见惯了宫廷大宴,但那是一人一席,谁料想圆桌共餐,却也能如此雅致!
几个人一边领略天字二号房的雅宴,一边却对这如意楼主人更加高看一眼。至于秋娘,众人心中自有思量,多认为她寒门出身,除了姿色外无过人之处,既和如意楼搭上关系,必然是如意楼的主人有了牵绊。马博文甚至在心中还惋惜了几声。
宴罢,众人皆退去,唯有秋延星神色凝重,留在房中。
“哥哥有话要说?”秋蝉笑着问道,并按照他的意思,教菱儿先行退下。
“是有话说。”秋延星的声音中甚至带了一点严厉的意味,“阿蝉,你与如意楼东家来往有多久了?”
“来往?”秋蝉只觉得有些好笑。
秋延星痛心疾首的说道:“阿蝉啊,这些年你在邯郸女学中用功,听说很受卓雅夫人看重,父亲和母亲都为你高兴。有些话,本不该我说,该由母亲悄悄的提点你,可是你不在家中居住,是以我只好逾越了。我是个粗人,言辞不当之处,多多海涵。“
秋蝉道:“既如此,你说就是了。”
秋延星于是痛心疾首的开了口:“是,父亲是有过将你献给豪贵之家的意思,但也会寻找合适的人家,更会过问你自己的意思。你不应因此叛逆,反而生出这等辱没门楣的事情。你可知道,若是不清不楚的跟了人家,却是连个名分都没有的,连个妾都不是,何况,那如意楼主人究竟是何等身份,有没有资格纳妾还未可知!”
秋蝉有些不高兴的问道:“堂哥问都没问,便知道我不清不楚跟了人家了?你连我跟如意楼真正的关系都没搞清楚,就在这里兴师问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