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松纠缠不休,刚柔相济绵长。树顶上惊鸟飞掠,树丛间野花吐芳,从不示弱的野草无忧无虑地四处生长……
波平浪静时,花不语草不言。
忽必烈伸手扶竹,跃然而起。
秀发散落,衣衫凌乱,云裳俯首整理。
忽必烈弯腰为她系上腰带:“爱妃,需要什么跟朕讲,朕就是你的天。”
“皇上,待臣妾真的需要时,还会给吗?”
“你指的是什么?朕吗?”
“当然不是。皇上是天子,臣妾只能承欢,哪敢需要?臣妾指的是隆恩。”
“爱妃需要什么?直接说。”
“臣妾还没想到,就怕想到的哪一天,皇上赐恩的心已经不在了。”
“不会,朕答应你!云妃在,朕心就在。”
云裳淡淡地笑着,绾好秀发,捡起宝剑,挽着忽必烈的胳膊,沿着翠竹缓缓地往林外走去,裙裾微微飘起,轻拂着足下的土地。
刚到蕙心宫,宝莲就冲到云裳的面前惊叫:“娘娘,宝珠被南贵妃派人抓走了。”
云裳惊得眉毛扬了起来:“为了什么事?”
“娘娘不在时,南贵妃巡视各宫,发现宝珠的夏袍上绣着几朵淡红色的花朵,斥责她对察必娘娘不敬,当场就抓走了。”
“抓到哪了?”
“奴婢看她们往‘思省园”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一盏茶的功夫。”
思省园位于娴雅苑的北侧,是后宫专门惩戒宫女、女官的地方。
云裳面向忽必烈:“皇上,臣妾要去找宝珠。”
“不就一个宫女?南必治理后宫,总得有点规矩,不然谁还听话?”忽必烈不以为然地一笑。
“皇上,宝珠是蕙心宫的人,她犯宫规是臣妾没有教育好。臣妾应该自己领罚。”
忽必烈呵呵一笑:“爱妃真有自省精神,南贵妃哪会亲自处理这等小事?走,朕陪你先去安明宫看看。”
安明宫的女主卧室里,南贵妃身著浅紫薄袍,头插绿色翡翠玉簪,颧丰颊满的脸上脂粉厚重,斜入云鬓的双眉英气逼人。她正和儿子脱欢谈话,谈着谈着,起身从壁橱里取出一只首饰盒,首饰盒里,一件件首饰珠光宝气、璀璨夺目。她取一件硕大的宝石项链递给脱欢:“儿子,去阿合马大人家时,把这件项链送给他夫人。”
脱欢接过项链,面露犹豫:“娘,阿合马大人肯定不肯收。上次您让我送他的玉石烟壶就被他拒绝了呢!”
“傻孩子,人人贪心,阿合马更贪。上次不收是上次送的没有份量。这件宝石项链是先祖成杰思汗留下来的传世珍宝,皇上一时高兴才把它送了我。后来就再没有过这样的好事。”
“娘,这么贵重的东西您自己留着不更好?为什么要送给阿合马?我看他不配拥有这样好的礼物。”
“别说傻话了。你要出头,必须有阿合马大人的支持。皇上对阿合马极度器重。有他的支持,娘不相信你不能超越真金。”
“娘,孩儿不要超越哥哥。他已经是太子,做皇上是迟早的事情。娘就别要烦心了。”
“你懂什么。真金太子虽然是娘姐姐察必皇后的儿子,姐姐也吩咐我对他多做辅助。可是真金太子倚重的都是跟娘意见相左的大臣,最可怕的就是他太过重视汉学、重视汉臣,如果他做了太子,很可能你和娘就没有了容身之处。”
“这么可怕?”
“当然。娘是为你能安全地活着而操心啊!”
脱欢收起宝石项链:“娘,阿合马比真金哥哥值得信任吗?”
南必愣了愣,道:“娘也不知道阿合马有多值得信任,但是娘知道阿合马跟你没有利害关系,他不会和你争皇位。”
脱欢表情茫然地看看自己的母亲,低下头不再言语。
这时,一个宫女进来通告南必:“南贵妃,皇上和云妃来了。”
南必听闻,急急地拉着脱欢出来见皇上。
礼毕,忽必烈看着脱欢,双眼笑成了两条线:“脱欢真是一天比一天长得有出息了。瞧这个子,一看就是我忽必烈家族的血统。”
喜出望外的南必拉着脱欢再次跪到了忽必烈的面前:“谢皇上对脱欢的赞美。皇上,我们皇家子孙历来都是在磨练中长大的,您看,脱欢也长成了一个大小子,皇上是不是也应该给他一些锻炼的机会呢?”
忽必烈扶起脱欢,不住眼地打量着,面前这个似乎一下子就蹿高了的小子眉眼间藏着掩饰不住的俊气,略嫌稚气的脸庞散发出逼人的青春朝气。
忽必烈儿孙众多,可让他欣赏有加的只有真金,其他子孙都不曾在他的脑海中留下过多少印象。他对脱欢越看越喜欢,心里惋惜道:不是孩子们不争气,是朕缺乏对他们的重视与指引啊!
他抓着脱欢的手,脸上浮现出父爱的慈祥:“脱欢,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脱欢坚定地点着头:“是的,父皇!脱欢希望有为父皇分忧的机会。”
忽必烈拍拍他的肩,赞许地笑着:“好孩子,父皇没想到你这么懂事。好,父皇这里正好有一个锻炼人的机会。”
南必眼睛一亮:“皇上,是什么机会?”
忽必烈在一把椅子上坐了,眼神里流露一丝忧郁:“安南国国王不断挑战我大元的底线,朕正考虑出兵安南。”
南必听了,“噗”地一声跪倒到地上:“皇上,您不会让脱欢带兵出征安南吧?”
忽必烈颔首微笑:“朕正有此意。”
南必吓得花容失色:“皇上,脱欢还是个孩子,您让他带兵不怕安南国笑我们元朝没人?”
忽必烈不介意地一笑:“脱欢带兵出征安南正说明我们大元朝没有把安南这个小国放在眼里。“
“不,皇上,脱欢不能带兵。他从没有带过兵,而且也没有学过带兵技巧,更没有离开家去远方的经历。你让他怎么打仗?”
南必的前后判若两人惹得忽必烈一肚子不高兴:“爱妃,你不是主动要求送脱欢去锻炼锻炼的吗?怎么突然又这样说话了?”
“皇上,脱欢是个孩子,臣妾是希望您让他跟一些将军先学一学带兵、用人的方法,等成熟了,再让他挑大梁。”
忽必烈暗想:南必说得也对,这孩子还没有成熟就让他带兵,万一发生什么事,损失的不仅是国家还有皇家的颜面。
他再次拍拍脱欢的肩头:“明天,朕就安排你上文化课与武术课。好好学习,好好练武,等成熟了,朕再让你带兵。”
面对父亲,脱欢一脸的言听计从。
南必谢过皇上后,忽然看着云裳:“云妃,你过来有事的吧?”
一直被晾着的云裳正要开口,忽必烈笑着对南必说:“南贵妃,你对后宫治理得好严格啊!”
南必脑子一转,猜到了云裳的来意,摆出一脸的无可奈何:“皇上,云妃,后宫人口众多,若不严格,只怕都闹翻天了。姐姐在世时,教给本宫许多管理的技巧,本宫还没有完全学会,姐姐就离开了。哎,想着就伤心。”一边说着,南必的泪水就流了下来,“现在,姐姐去世还未满月,就有人胆大得穿红着绿了,这不是对姐姐的亵渎吗?今天,本宫挨个检查了各宫,揪出了十多个不懂规矩的宫女,统统送到思省园去了。”
云裳听她这么一说,知道向她求情等于在皇上面前给自己难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南必忽然面向云裳,和颜悦色地笑着:“云妃妹妹,你宫中的宝珠也在思省园,若你想带回去,就直接带回去吧!”
没想到她会把话说得如此直接,云裳难堪得面红耳赤。
忽必烈哈哈大笑道:“南贵妃说话真爽快!云妃,赶快谢谢南贵妃啊!”
正骑虎难下的云裳只好硬着头皮朝南必行礼道:“谢谢姐姐关心。”
南必虚张声势地一边笑着,一边扶起云裳,一双凤眼溜溜地转着:“妹妹,你带回去教育更好!本宫相信妹妹的本事。”说着,她面向忽必烈道:“皇上,我说得不错吧?”
忽必烈不置可否地笑着:“后宫的事情都由南贵妃说了算,朕哪里清楚?不过,在朕的眼里,你跟察必一样能干,不亏是姐妹俩呢!”
南必开心地笑着,一双凤眼眯成了两条缝:“皇上,臣妾哪里比得上察必皇后?说我跟姐姐一样能干,不过是皇上爱屋及乌罢了。其实,后宫里比本宫能干的人多了去了,我们面前的云妃就是其中的一个。”
一旁站着的云裳被说得脸色绯红,这时,司马南方信中的一句话提醒突然跳到了她的眼前:“……对后宫的女人不能一味忍让,有时后退并不能换来安稳,猛力进攻才会赢得别人后怕之后的尊重。”
于是,她抬头直视着南必含义深刻的眼神,笑道:“姐姐谦虚了!”说着,她把脸转向了忽必烈,“皇上,南贵妃德才兼备,完全胜任统领后宫的重任,请皇上考虑早点封南贵妃为后。”
南必一惊,看着云裳坦荡敏锐的眼神,心里涌过敬畏与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