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慌不择路,她们偏离了上山时的那条路线,往南边的方向下去了。
渐渐的,她们发现越往下走,地势就越平缓,脚下的路也越来越开阔,杂草和树木倒是渐渐稀少了。突然,江依柔眼尖地发现前面有一小片平地,上面建了座小小的庙宇,很矮很小的一间,孤零零地伫立在那里,在薄雾中或隐或现。
庙宇的房顶雕梁画栋的,看起来还很新,建成应该没有多久。可惜庙门关着,她看不到里面供奉的神像,不知道是什么神,只能看到旁边立着两个大柱子,上面刻着类似于龙形的浮雕。距离有点远,她看不清那些浮雕的内容,却仍能感受到那些图案上传来的摄人气势。
庙门外有两个小小的香炉,上面插着无数支正在燃烧着的香。看来这里的香火还是很鼎盛的,不知道里面的神灵不灵验呢?
“那里有座庙啊,我们去休息下吧?”江依柔可怜巴巴地对卫天蓝说道。
上山已经要了她半条命去,现在下山更是连那剩下的半条命都快要走了,她需要休息,她需要喘口气,她需要喝水,她需要洗澡啊!
卫天蓝顺着江依柔的视线看过去,扫了一眼那座庙宇,最后视线停留在门口的两根大柱子上。她先是不解地皱了皱眉头,随即恍然大悟,紧张地抬头往天上看去。天鸡山山头的那一道彩虹已经消失,太阳也隐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云层翻滚涌动着,一层一层地向着鸡冠的方向聚拢,隐隐有闪电在后面亮起。
江依柔也看到了那片乌云,不解地问:“奇怪,又要下雨了吗?”
卫天蓝二话不说,拉着江依柔脚不沾地的跑了起来——真的是脚不沾地啊,除了脚,哪儿都沾地啊,江依柔基本上是滚下山来的啊。
好不容易下到山脚,听到附近传来的狗吠声,卫天蓝才停止奔跑,找到离这里最近的一户农家,出钱向他们买了两套干净的衣服,叫江依柔用最快的速度换上。
看到卫天蓝和江依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下山,那户村民觉得惊讶极了。但当他们看着手里的五张大红钞票时,笑得嘴巴差点裂上耳根后,立即取出两套只有在逢年过节时才舍得穿的箱底货,双手奉上给她们。
换好衣服后,卫天蓝马不停蹄地又拉着江依柔继续一路狂奔,直到出了大路坐上往省城的大巴车,才稍稍松了口气。
坐在大巴上,江依柔无视车上那些向她们投来异样目光的乘客,边揉搓着沾满了泥巴的头发,边问坐在靠窗位置,转头望向窗外,显得心事重重的卫天蓝:“那到底是什么?你怎么这么紧张?”
“蛇皮。”卫天蓝只用两个字,就成功的让江依柔目瞪口呆了:“啊?你说那是什么?”
怎么会呢?那明明是一张很大很大的布,如果真是蛇皮的话,那么那条把皮蜕下来的蛇该有多大啊?江依柔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更多的问题陆续冒出来。现在不是快到冬季了吗?蛇不是冷血动物吗?不是需要冬眠的吗?怎么还会在这种时候蜕皮?
“希望它还没发现我们……”卫天蓝冷哼两声,继续望向窗外,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本打算向江依柔解释的,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其中的关系太复杂了,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况且在这件事结束以后,她们也许会成为陌生人,彼此之间再也不会有所交集了,把这些事说出来只会增加江依柔的心理负担,实在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江依柔从卫天蓝的语气中嗅出了危险的气息,但眼见得卫天蓝根本无意继续这个话题,她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想了又想,江依柔还是决定转个话题:“我……有话想对你说。”
“嗯?”卫天蓝头也不回的。
“谢谢!”
“嗯?”这次她终于回头了,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明白江依柔为什么要这样说。
“我爸的事,谢谢你了。”江依柔双手合十,头部朝卫天蓝的方向微俯,向她表达了自己最真挚的谢意。
卫天蓝没说话,只是抿嘴一笑,扶起她后摇了摇头,算是回答她了。
如此一来,卫天蓝和江依柔两人之间又变得无话可说了,场面顿时冷却。
面对比自己还要沉默的卫天蓝,江依柔只好做主动的那一个,继续找话题聊天:“其实,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什么事?”
“你们不是说过,我容易招惹鬼魂,所以我身边的人也容易被鬼影响到吗?这我就想不通了,为什么只有我爸有事,我妈的身体却好得很,一点事也没有?”这个问题在江依柔的脑中盘旋好久了,一直没能想通其中的缘由,老早就想问她们了。
卫天蓝皱眉,一脸不置信的表情:“她没事吗?”
“是啊,自从我爸得病后,我妈每年都专门抽时间去检查身体,可她真的一点事也没有,除了血压有点高之外。”江依柔说这话的时候,总觉得她是在咒自己的妈妈。可她并非真的希望妈妈的身体有事,只是觉得卫天蓝等人所说的话还是有讲不通的地方。只要卫天蓝承认这一点,那就可以推翻她们之前所说的言论了,甚至于连她有唤灵术一说也不足以采信了。
卫天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追问道:“她的身体没事?真的一点异常也没有?”
“没有啊——”想了一下,江依柔又有点不太确定了,试探性地问道。“不过她经常会梦游,这算不算异常?”
“算。”
“你知道吗?她每晚都会梦游的,经常半夜三更爬起来在客厅游荡,开冰箱啊,关冰箱啊,洗厕所啊什么的,刚开始把我和爸爸吓得不行了。不过从前几天晚上开始,她竟然坐着看电视了呢,看得可入迷了。”说到这里,江依柔又有些纳闷了,喃喃自语起来。“奇怪了,她怎么会看美剧呢?还是英文原音的?她不是只喜欢看婆婆媳妇的剧吗?什么时候英文这么好了?”
“你说什么?”卫天蓝的嗓音不由得抬高了一度,有什么东西在心里一闪而过,她想她快要看清那是什么了。
江依柔没发现卫天蓝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还在那自顾自地说道:“我说我妈开始看美剧了呀,难道是因为吕广的关系?因为他也最喜欢看这些戏了……”
“原来——”卫天蓝低叫了一声,让江依柔很不安。“这也是因为我的关系,对吗?”
卫天蓝没回答她,掏出手机就准备给祝雨叶打电话。
难怪她们一直找不到吕广的藏身之处,原来是这样。都怪她们太大意了,一直遗漏了最重要的线索,白白绕了这么多弯路。早在认识江依柔的时候,她就发现江依柔的父母被很重的阴寒之气包围着,但她想当然地以为那是因为江依柔有唤灵术的关系,从来没往其他方面想过。现在看来,根本是她们忽略了这一点,才会造成现在这个被动的局面。
号码都没拨完,卫天蓝手中的电话却提前响了起来。
电话是祝雨叶打来的,她在电话那边叫的声音很大,连旁边的江依柔都能听得见她所说的话:“小蓝,快回来,吕广出现了。”
祝雨叶是负责看顾方蓉的那边,吕广在她那边出现,说明方蓉遇上麻烦了。不过以祝雨叶的本事,想来吕广是逃不掉的,她打过来只是和卫天蓝说一声,让卫天蓝放心而已。
“我就回去。”卫天蓝简短地说完,心下略略放宽。只要找到吕广,一切都好办了。
想不到她刚把电话挂断,手机又再次响了起来,这次打来的居然是穆朗:“救命啊,江伯母失踪啦,我和乔治到处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她。”
卫天蓝还未开口,江依柔就在边上喊了起来:“我妈怎么了?”
一听到穆朗说母亲出事了,江依柔就紧张起来,整个人趴在卫天蓝的身上,差点想飞扑过去抢电话了。自从陈丽颖因手机爆炸而死后,卫天蓝和祝雨叶一致认为手机有可能是吕广害人的重要工具之一,为了避免江依柔受到伤害,暂时不让她接触任何手机,直到找出吕广为止。
卫天蓝伸出右手拦住发了狂的江依柔,没让她继续问下去,飞快地冲电话那端交待着:“穆朗,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江伯母,然后紧跟在她的身边,死也不能走开,明白没有?”
“好的。”
“记住,她已经被吕广附身了,你们不能让她跑出医院!”
“哦——啊?我知道了——乔治——”穆朗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慌忙切断了通话。
挂断电话之后,卫天蓝无力地把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假寐起来。江依柔因为担心母亲的安危,在椅子上如坐针毡,急得团团转却又无计可施。
回去的路程,在归心似箭的人心里,突然变得漫长而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