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逛似的回府,到府里时,已经将近子时了,府里的人都已安寝,她也懒得换了衣服,便是穿着男装,施展轻功往楚维亮的院子去。
门关着,房内还亮着微黄,楚明月从窗户里翻进去,射出几枚石子,将屋内守夜的下人击晕,然后才大摇大摆的走进内室。
楚维亮已经睡着,楚明月慢慢走近,借着微黄的灯光端详他的脸,脸色苍白,眼窝有些下陷,眼圈乌黑,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看得楚明月都有些心疼,区区一个风寒而已,怎就将人折磨成这个样子?
将食盒轻轻放到盘桌上,只是很细微的一个响动,身后的人却被惊醒了,又或许惊醒他的并不是这个,而是他本要醒的。
“谁?”楚维亮睁开眼,看见眼前有个陌生的男人背影,便是一脸警惕。
“嘘!”楚明月忙转过身,将食指放在唇边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在看到转过来的人是楚明月后,他那原本暗淡的眸子突地亮了亮,惊喜的问道:“二妹,你怎么会在这儿?”
“小声一点,你想我被人发现么?”楚明月压低声音提醒,虽然她把外间的下人给弄晕了,可难保外面就没有巡视的,她可不想才来就被人发现而不得不走。
见楚明月这样子,楚维亮赶紧闭上嘴,而后又小声的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
楚明月没答话,提着食盒走过来,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感觉没发热,便将食盒放在一旁,从里面将汤盅给拿出来。
她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根本没注意到,她摸过楚维亮的额头后,楚维亮虽没发热,脸却红了些。
“大哥,你一向身子硬朗,怎么这次只是个小小的风寒,就将你折磨成这个样子了?”楚明月语含心疼,将汤盅打开,汤还热着,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是大哥一时疏忽,以为会好的,没想却越发严重了。”楚维亮柔声解释,下一秒,却又是神色紧张地问道:“二妹,皇上下旨了么?”
楚明月拿汤匙盛了一勺汤,轻轻吹了吹,然后递到他的唇边去。
“我知你吃过晚饭了,可这汤是我特地让他们做的药补汤,喝了会很快好起来的!”
“皇上是否下旨了?”楚维亮以为楚明月在转移话题,神色更加紧张,又是将刚才的话再问了一遍。
他这几日在病中,醒的时候少,一直忧心着这件事,今晚好不容易有了个清醒的时候,就要拉着楚明月问个清楚,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嫁给苏磊做妾的。
“赐婚的圣旨早就下了,不过不是我,是上官梦和苏磊。来,把汤喝了。”看着楚维亮憔悴的样子,楚明月的语气不由放得温柔。
楚维亮舒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下,听着楚明月温柔的声音,再看着烛光下她柔和的脸颊,以及此时正举汤匙为她喝汤的样子,心蓦地就软成一滩水。
他本还想问皇上赐婚上官梦与苏磊这件事情的始末,但是现在他却是不想问了,轻启唇瓣将汤匙里的汤喝光。
“烫吗?”楚明月询问的看着他,大大的眼睛里映着烛火的光亮,看得楚维亮一阵呆愣,突地就有这样一个想法,若是他能长病不起该多好。
“大哥。”见楚维亮发呆,楚明月不疑有他,只以为他是累了,便接着说道:“赶快将这汤喝了,再吃些药丸,早日将病养好了,我们去参加上官梦的婚礼!”
楚维亮本就想这么病着,可听着楚明月的话却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楚明月露出一个笑来,将汤盅里的汤慢慢喂给他喝光,然后离开。
此后几日,楚明月日日都熬了汤来,不知是汤的效果太好,还是楚维亮心情好,总之,没过几日,那风寒之症便是速速离他而去,身子虽然还有些消瘦,可精神却是好多了。
身子好了,也到了上官梦大婚之时,楚明月派下人准备一份贺礼,便是相约着楚维亮,一起去靖北侯府庆贺去了。
靖北侯府到处张灯结彩,热闹至极,楚明月去得不是很早,却是很巧,刚到门口便见着苏磊一行人已从皇宫迎亲回来,他骑着高头大马,一脸的春风得意,而身后长长的喜队,很是气派。
他娶的是公主,按理应在宫中举行婚礼,可靖北侯就这么一个儿子,且前不久刚死了女儿,为了安抚他,皇上便是许了他们可以回靖北侯府举办喜事。
见苏磊来,楚明月便拉着楚维亮站在门侧,等苏磊先进去。
苏磊自马上下来,踢了踢轿门,然后喜娘将上官梦扶出,背到背上,苏磊和她共执一根红绸,便是拉着进了府门。
待他俩进了门后,楚明月才领着楚维亮要进去。
“没想到染墨倒是来得巧。”身后传来上官睿的声音,楚明月驻足,回身相迎。
今日三位王爷都来了,她与楚维亮一起作揖向三位王爷行礼,寒暄一番后,便是赶紧进了府。
皇上和皇后并没有来参加婚礼,而是让上官明来了,长兄为父,上官明便是同靖北侯一起坐在高堂的位置上,接受了新人的礼拜。
之后上官梦被送入洞房,苏磊领着一群道贺的人大口喝酒。
楚明月坐在席间,盯着邻桌的苏弘,见他虽面色憔悴,但眼角眉梢还是挂了些喜悦,心里也稍稍开怀了些。
但愿上官梦安分守己,为爹添得几个孙儿,让他老人家过得开心些。
正想着,视线一转,冷不丁的就与上官睿来了个四目相对,她一愣,随即嘴角扯出一个笑来,手举酒杯,隔空敬他一下,便是一饮而尽。
而后,偏开头,假意与楚维亮耳语起来。
坐在熟悉的地方,身边有熟悉的人却又不能相认,加之喝了几杯酒,便有些伤感,于是离了酒席,一个人在院子里逛起来。
她走到以前住的地方,院子里没人,但收拾得很干净,推开门扫视一圈屋子,里面的摆设同还是苏妙人时一模一样,甚至连窗台上那株水仙花都还在。
眼眶突然就有些湿润,她顺着阶梯上去,到二楼闺房,那张床上铺着的被子都还是她喜欢的紫色,慢慢走到窗户边上,伸手打开窗,依旧将整个靖北侯府收于眼底。
此处是靖北侯府里最好的地方,他爹疼爱她,硬是将此处给了她,就连现在她不在了,都还将这绝佳的位置给她保留着。
深呼一口浊气,微扬起头,将那快流出眼底的泪水倒回去,伸出手刚想将窗户关上,却是看见不远处的院子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跟着一个丫鬟走进苏磊的院子,然后进房去,窗户开着,在这个角度,刚好能将房里的一切收于眼底。
那熟悉的身影是楚维亮,他刚进门,房门就被关上。而下一刻一个火红的身影便自他的身后紧紧抱住她的腰,不用猜,也知道这人是上官梦。
只见楚维亮挣开他,然后转身,有些激动的斥骂着,看样子是中了上官梦的计,不然以他这么一个正人君子,怎么会那么不懂礼数,在人大婚之日进到别人的洞房里去?
这时,又见上官梦声泪俱下,哭得很惨,楚维亮却是不予理会,转身便要离去,而此时,上官梦却是猛地跪下,楚维亮止住步子,回头,想是于心不忍。
上官梦从地上站起,自桌上拿过两个酒杯,倒上两杯酒,一杯递给楚维亮,一杯自己拿着。
楚维亮接过酒来,楚明月却是心中急了。
这上官梦故技重施呢!楚维亮怎可再上当?
这么想着,却见楚维亮并没有喝那酒,只是将酒杯放到桌上,然后双手作揖,便要离去,只是快走到房门处时,却是身子左右摇晃了一下,下一刻便倒在了上官梦的怀中,上官梦的嘴角露出一个笑来,将他扶到了床上去。
楚明月心急,刚要转身下去救人,身后便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今日可是有热闹看了。”
她一怔,悄悄深吸口气,转身粲然一笑,道:“睿王爷何时到染墨身后的,染墨竟是不知。”
“染墨看戏看得入迷,自然是未曾留意,只是不知染墨无故到苏小姐生前的闺房来干嘛?”
“染墨早就耳闻苏小姐大名,虽没机会见着真面,却也想看看那样一个奇女子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的,今日是个绝好的机会,染墨又岂会辜负?”楚明月一席谎话说的是面不红心不跳,便连那句赞自己是奇女子的话,也是说的顺溜得很。
“原来是这样!”上官睿点点头,似乎是相信了她的话。
“那王爷来这儿做什么呢?莫非也同染墨一样?”楚明月反问,一脸期待的看着上官睿。
“当然不是,本王是来看戏的。”
“看戏?”楚明月想起方才苏磊屋子里的那一幕,再看看上官睿一脸看戏的表情,便是冷嘲道:“公主乃是王爷的妹妹,做出此等事也是丢的皇家的面子,王爷非但不阻止遮丑,反而一副看戏人的样子,倒是叫染墨不解了。”
“正因为梦儿是本王的妹妹,所以本王才不阻止,因为在本王的心中,妹妹的幸福是比那些虚无的脸面重要得多的!”上官睿一副好哥哥的模样,可楚明月知道,他内心定不是这样想的。
“王爷替妹妹的幸福着想,染墨也得替楚兄的处境想想,此番即便是公主能如愿嫁给楚兄,可楚兄的名声却是要毁了,更何况,楚兄若是愿意娶她,此时她的轿子也抬不进这靖北侯府来。楚兄曾救过染墨一命,如今,该是染墨报恩的时候了。”楚明月说着便转身要下楼去。
“那本王就和染墨打一个赌,若是染墨能在本王眼皮子底下将人救走,那本王便答应你一个要求,力所能及,一定办到。”
这话明显就是再说她要救人,他必阻止了。
想来他是非常想看这场热闹的,又怎能让楚明月给破坏呢。
本以为楚明月不敢答应,却不料他却是转过身来,轻扯唇角说道:“一言为定!”
那样的自信,身上散发出的自信的光芒几欲将他掩盖,他第一次发现,眼前的人是那样的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