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年,我就辞职不干了。
王涛也没问我为什么,直接说:“早就该不干了。外面的世界大着呢,出来闯闯吧,我支持!”
我有一个卖服装的亲戚,刚开始从地摊儿做起,经过几年的发展,现在已经是批发市场的大老板了。
年前我就想好了,准备离开工厂,像他那样做服装生意,实现我的价值。
我在商业大厦的下面转悠。商业大厦是个上下五层的大型商场,也是西郊的商业中心。它的外围,一圈儿全都是统一的,用钢筋和玻璃钢瓦搭的棚子,隔成一个一个的摊位,卖衣服鞋帽,袜子裤头,床单被罩······什么都有。
看见有的摊位上写着“转让”,我就过去问。好几家都要一万块的转让费,还有一家要一万五的。
我觉得价钱太高,干不起。转了半天,也没有便宜的,就打算回家。抬眼望见前面又是一个“转让”的。干脆,问完这一家再走吧。
他要八千,我就开始跟他砍价。
价钱说到五千,我心动了。虽然它的位置有点儿偏,可价钱占优势。
我说五千我要了,但是现在身上没带钱,能不能等到明天。
他让我快着点儿,因为有个人也跟他说好了五千,也是回去拿钱去了。他最多等我到明天中午,不行就转让给别人了。
······
爸妈给的,加上我自己的,集中了所有的钱,一共两千四百块。离五千还差得远呢。
晚上,我去找王涛,幸运,他在就。我说明情况。王涛喊他妈,问家里还有多少钱?
“那不是吗,生活费都在抽屉里的那个月饼盒里呢!”他妈在厨房,边干活边说。
王涛拉开抽屉,打开月饼盒,把钱全拿出来,数了数,一共六百块。
“这六百块你先拿走。”王涛说着把钱递给我。
“不行,这是生活费呀!”
“哎呀,你别管了。吃饭问题好解决。再说,你这不是救急吗?”
我接过钱。
“你不会这样······”王涛说,“你先给他三千块钱,等过一段儿时间再给他剩下的两千。不行先给他打个条。你说你是诚心要他的摊位,大头都已经给他了,还怕这小头不给他呀?再说,这摊位又不是别的,你又背不走。你给他写个字据,我觉得他应该能同意······“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是个好办法。”
“唉,人在事中迷吗。”他说。
就这样,王涛给了我六百块钱,还给我出了一个好主意。
临走的时候,他又说:“你明天先这样跟他谈,看行不行。要是不行的话,你往修理厂给我打电话。我在厂里给你想办法再借。”
第二天,我和那个摊主谈,先付一半——两千五,剩下的两千五一个月后付清。
摊主竟然同意了。
我用剩下的钱进了一些秋衣,又买了一些衣服撑什么的。我的生意开张啦!
刚开始卖东西,一有人问价我就紧张,光报个价钱,不知道下面该说什么。看着别人能说会道地推销商品,真是令人羡慕。
好在我要的虚头很小,让人不还价就觉得物有所值。买我东西的顾客都说我不像个做生意的。不过,他们说正是因为我不像别的商贩那样漫天要价、油腔滑调,看上去很实在,所以才更愿意买我的东西。
碰巧是个星期天,天气又好,逛街买东西的人摩肩接踵。进的货一下子卖出去了一半。
算了算,一共挣了八十块。这已经是我在厂里十几天的工资了,心里特别高兴。
第二天一大早,就骑着自行车又去批发市场进货,再赶回商业大厦。
我每天出摊儿一直到天黑,确实没有顾客了,再带着货骑车回家。一个月下来,除了交完各种费用,我还有一千五百元现金和价值五百元的货。爸爸又给了我一千块钱。。总算按事先约好的,把转让费付清了。这个摊位彻底是我的了。
第二个月,我把王涛的六百块钱也还了。他虽然说不急,我还是还了。因为那可是他家的生活费呀!这也是爸爸经常教导我的。爸爸说,朋友能把钱借给你,是对你的信任,当你方便的时候,就应该尽早把钱还给人家,只有好借好还,才能再借不难。
我除了还了王涛的钱,货也增加了不少。现在,自行车都有点儿带不动了。
其实,别的摊主比我的货多多了。但是,他们每个人都是蹬了一辆三轮车。
我也买了一辆三轮车,准备进更多的货,挣更多的钱。
······
就在这时,“噩耗传来”,我们的这些摊位属于违章建筑,必须全部拆除。主要原因是它们占用了商业大厦的消防通道。
要踢掉我们赖以生存的饭碗,当然遭到所有摊主的集体抗议。可这是区里下的红头文件,不是我们这帮小老百姓能够轻易阻止的。大家不甘心,到市政府门前去上访。整整闹了两天,但还是不管用。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
在一个夜里,来了几辆工程车辆,把我们的摊位压扁,铲起,装车,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