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饭的时候,梁于卿刚坐下,张儒就立刻站起身做介绍:“你好,我是旅店老板张儒,这是我弟弟张学。”
梁于卿对张儒微笑点头:“你好,我叫梁于卿。”然后她转头对着张学说,“真巧。”
张学笑着:“是啊,没想到你出来旅游,还玩到我家里来了。”
事后,杨简秋才知道原来张学是梁于卿的同班同学,这事实在是巧得很。
桌上六菜一汤,颇为丰盛,鸡鸭鱼都有,这对于偏爱肉食的杨简秋而言简直就是堪比满汉全席的一顿丰盛大餐。五人齐齐起筷,期间都是张儒在调动气氛,杨简秋偶尔搭讪,梁于卿和张学都吃得比较沉默。
吃完饭后,大妈收拾碗筷,张学说:“梁于卿,你们今天打算去哪玩?”
杨简秋问他:“你有好提议?”
张学说:“这附近有一条河,景色特美,垂钓,野炊,露营都可以。我可以带你们去。”
打定主意,三个人驱车去市区买了鱼竿,野炊的食品一路直奔河而去。
冬季的河水像透明的一条长绫,水清澈可见底,周围环绕着的是刚刚盛开的兰花,白色,紫红色,花团锦簇。
张学熟练地铺餐布,把各种水果零食摆在餐布上,然后又支起烧烤炉麻利地生起炭火,而另一旁,梁于卿和杨简秋悠闲坐在湖边垂钓,两人各怀心事,沉默不语。
杨简秋想,张学这么殷勤表现自己,他觉得他对梁于卿应该也是有点想法的,这样想着他回头看一眼张学,他发现张学长得不够自己高,也不够自己帅,但是,像张学这种好学生身上总是有着一种特别的气质,是应该称作书卷气吗?
张学说:“这河水看着不深,其实有一米八深,而且水下很多水草,容易缠脚,一般人不敢轻易下水游泳,也因此这河才能一直这样美丽而安静地流淌着。”
安静而美丽,他说这几个字的时候,脑海里适时地想起那个身影,眼睛便低垂下来,嘴巴露出微妙的弧度,一个人沉浸在对那个人的想念。那个扎着马尾,戴着眼睛,安安静静的杨简贞在做什么呢?他想,一定又是坐在某张靠窗的桌子上,拿着书本或者练习本低头沉思。
张罗了近一个小时,终于可以开始烧烤,三个人围在烤炉边上,各自烤着自己串好的鸡翅,杨简秋喜欢吃蜜糖鸡翅,一边烤,一边不停地给鸡翅涂上蜜糖,张学注意到这个细节之后告诉他:“鸡翅要快熟的时候涂上蜜糖才不那么容易烤焦。”
杨简秋很不领情,一边涂蜜糖一边说:“我就爱吃烤焦的鸡翅。”
然后身旁的梁于卿迅速把她烤糊的鸡翅递给他:“我烤好的,你爱吃就趁热吃。”
杨简秋:“……”
烤了好一会,张学才发现车上的啤酒饮料还没有拿下来,杨简秋拿了车匙和他一起去拿啤酒饮料,车子泊得有些远,来回用了十分钟。张学走在杨简秋前面,他刚从一排齐人高的兰花树下绕出来,远远抬头望向河边的时候,却看见梁于卿站在河里,像鱼一样游进河中央,然后她停下来游泳动作,整个人在河中央沉了下去,她那如瀑的长发在水中散开,如盛开的黑莲花,却瞬间坠入河里,不见踪影。
张学犹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只听到身后嘭一声,杨简秋扔下整箱啤酒,像一道黑影闪过他身旁,迅速奔向河里。
杨简秋跳进河里,拼命游,河水冰冻刺骨,他觉得四肢已经开始麻木僵硬,却不敢停下来。张学说得对,这河里到处都是水藻,潜入水下,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梁于卿去了哪里?
她还是想不开吗?
她一定是无法从那个阴影里面走出来。他应该怎么做?怎么帮她?
他一边游一边在心里祈祷:梁于卿梁于卿,你千万不能出事,你千万不要出事!
他游了一会,渐渐觉得憋不住了,又浮上水面换气,却听到身后一阵水声,回头看,张学已经抱着梁于卿往岸上游,他一颗紧张的心顿时松了,跟着张学游回去。
梁于卿面色发紫,嘴唇苍白,显然嘴里还呛着水,张学正准备给她做人工呼吸,杨简秋在一旁已经率先伏低身子,麻利地给梁于卿做人工呼吸,张学配合他帮梁于卿做心肺复苏。
大概过了两分钟,梁于卿才从嘴里咳出一口河水,面色渐渐转好。杨简秋铁青着脸,也不看张学一眼,“我要把她送医院,剩下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
张学说:“你去吧。”
闻言,杨简秋抱起梁于卿往车的方向走去。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浑身因为寒冷而颤抖,但还是紧紧抱着梁于卿。
张学苦笑了一下,这两个人,他都认识,一个是鼎鼎大名的校草,一个是声明远播的才女,从没想过他们两个会出现在他家,还在他面前上演了这么一出闹剧。
他看得出,梁于卿是自己故意溺水的,若不是他比较熟悉这条河,恐怕单凭杨简秋一人是救不回她了。
这两人是什么关系?不像是情侣,又不像是熟悉已久的朋友。
梁于卿为什么要自溺?为情?但据他所知,梁于卿没有谈恋爱。
但很明显,杨简秋是知情的,所以在他还纳闷梁于卿到底想做什么的时候,他已经第一时间跳进河里救人,他知道她想自杀。
自杀。
他呆呆地想了一会,实在不明白到底有什么样的痛苦可以让一个人连死都不怕?
后来,他打电话给张儒,张儒开车来到的时候,他已经把现场收拾整理好了。
张儒问:“你那两个同学呢?”
张学说:“出了点意外,梁于卿掉进河里,杨简秋送她去医院了。”
张儒:“不严重吧。”
张学:“嗯,应该不严重。”
傍晚的时候,杨简秋才开着车回来,他换了一身新衣服,进门就直奔二楼,把自己和梁于卿的行李收拾好,到楼下找大妈结了账,两天两百元,挺划算的。
出门时碰巧遇到刚回家的张学,看到他拿着行李离开,张学拉住他问:“梁于卿没事了吧?”
杨简秋说:“没事,不过我希望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别让我在学校听到某些流言蜚语。”
张学尴尬地站着,点头:“我明白了。那……我祝你们接下来一切顺利。”
杨简秋点了一下头,离开。
从中午到现在,他的心情就一直这样,沉闷的,像雷暴雨即将到来前的天气一样,整个天空布满了乌云,世界一片黑暗和压抑。
梁于卿醒了,若无其事地对着他笑,说我怎么在医院?
他笑不出来。
她不知道,那个时候他的心有多慌。经历过这么一次,他才知道,这个女人,这个性冷淡的女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把某些东西悄悄渗入他的身体中,那东西在他的心脏里发酵,流进血液里,又通过血液流向全身,流向他的大脑。
他只有一个想法——他不能失去她。
他说:“要怎么做你才能够从那个混蛋带给你的伤害中走出来?”
他的声音有点低沉,不像平时那般张扬。
梁于卿听了他的话发了好一会呆,然后她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谈恋爱吧。”
“杨简秋,我们谈恋爱吧。虽然我还不是很喜欢你,但我不抗拒你,如果你想我快点好起来的话,跟我谈恋爱吧。”
听到这话,他应该万分欣喜,可是,他的心高兴不起来,沉沉的。
他想听到她说喜欢他。
他什么都没说,站起来,走到病床边,把她拥进怀里。他的手摸着她冰冷的手,然后低头吻了一下。
她能感觉到他灼热的唇落在手背上的瘙痒触感,然后他用手抬起了她的头,他低头,吻上她的唇。
唇齿相贴的时候,所有感觉都是那么熟悉,就像在露台上的那个动情的吻一样。
他说:“我不介意,因为我会将他给你的所有记忆都覆盖起来,然后你每次回忆的时候,你只会想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