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娘坐在椅子上四处张望,倏忽间眼神一亮,连忙站起身来。儒歆看见自己的娘亲,或许是本性,快速走到柳玉娘面前。
“娘亲,我回来了..”
“长高了,长高了,歆儿要变成大姑娘了。”柳玉娘葱白的手指抚着儒歆的脸,抚过儒歆的肩头,眼眶里凝满了泪。“这下待在家里就不要走了,多陪陪娘亲,啊?”
也难怪,将近十年没见的母女,这刚刚见面就又走了,刚尝着点甜头,又变成了满嘴苦涩。
“不不走了,娘你别哭..”儒歆拿出袖中的手绢轻轻擦拭着柳玉娘如少女般的娇颜。
“弟妹。”孟官远走过去唤了一声。
柳玉娘一惊,原来厅中站了这么多人,她开始以为只是奴婢..
孟官远这一声弟妹让柳玉娘回过神来,忙擦了眼泪,又变成那个端庄的女子。“大,大哥。”
孟官宁听见柳玉娘还没从伤心处缓过来,结结巴巴的喊着大哥,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柳玉娘的背,言语温柔,“脂儿,不哭了,你看看这是儒歆的朋友。”脂儿是柳玉娘的闺名,孟官宁是这样说的。
柳玉娘闻言看了看,一个是弦清,一个是和孟官远三分相似的少年,定然是孟弦歌无疑了。还有两个倾国倾城的少女。
烟渡连忙拉着绾竹走过来,“伯母好,我是儒歆的朋友,沐烟渡,伯母唤我烟渡就好了。”
柳玉娘一愣,沐烟渡,不就是渡宁郡主吗?连忙打算行礼。却被孟管宁拉住了。柳玉娘有些疑惑,却听沐烟渡说道,“伯母不必行礼,孟叔叔辞官之后,皇上念及他有恩于朝廷,便下令孟家嫡系一脉无须向皇亲国戚行礼,当然,看见皇家还是要行礼的。”
柳玉娘点了点头,就听另一个女孩嚷嚷着,“伯母好,我叫苏绾竹,您唤我绾竹就好——”
柳玉娘特别欣慰的看着儒歆,连连说了几个好字。弦歌推开绾竹对着柳玉娘说道,“舅母,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都叫我舅母了,你一定是弦清的弟弟弦歌吧。”
“舅母果真是蕙质兰心啊,和舅舅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果然,还是弦歌最会贫。不一会,孟官宁和柳玉娘就被逗得笑声连连,直夸弦歌懂事。
孟官远摸了摸下巴,原来这个不争气的小崽子还有这个用处。
绾竹看弦歌哄人的把戏一阵一阵的撇撇嘴,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行了,歆儿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赶了好久的路了。至于小绾和烟渡娘亲让她们去你的楼阁旁的院子住下怎么样?”
儒歆看着柳玉娘笑意妍妍,点了点头。
“多谢娘亲了。”
柳玉娘素指轻轻点了点儒歆的额头,“说什么谢谢,真是个傻孩子。”
儒歆眨了眨眼,“嗯....那娘亲对女儿真好。”
柳玉娘噗嗤一笑,“真乖,快去休息吧。”
儒歆和绾竹烟渡走了出去。至于弦清和弦歌就被安置在儒歆楼阁的院子的旁边的旁边。
还有孟官远,柳玉娘看了看孟管宁有些僵硬的脸,咬了咬嘴唇,“孟郎?那我就先回去了..”
孟官宁对柳玉娘点点头,柳玉娘走了出去。
一时间尴尬的寂静。
半个时辰尴尬的寂静。
孟官宁直直的看着孟官远,孟官远被看的一身冷汗。
他叱咤官场多年,除了当今摄政王,他谁也没怕过。如今孟官宁目光如炬,他只觉得好像世界末日一样。
“嗯..阿宁..我..那个...你近些年可好?”终于,孟官远经过深思熟虑过后吐出这句话。
“为何从不回来。”
孟官远一怔,“我怕你恨我,当初是阿哥错了..你别怪阿哥好不好..”
“阿哥?你还记得我年幼时从石狮子上跌落的那件事吗?”
两个半入黄土的人坐在厅中,一炷香,两盏茶,说不出来的心酸。
“自然是记得的。”他又怎会忘?
“事后父亲说什么?”
孟官远的唇瓣不停颤抖着,“兄弟同心,大道无垠,世事无常,相依相靠..”
“然后呢,后来你做了什么?”
“我..”
“父亲临走前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孟官远面容一下沧桑起来,“阿弟,你你不怪我?”
“我记得我那时从石狮子身上掉下来,你想接住我,却撞到了胳膊,然后却一直忍着痛把我抱进府里,而你却因为耽搁救治时间,导致你的右手再也不能使剑,只能弃武从文。”
“我记得我那时踢蹴鞠,却不小心将蹴鞠踢进了湖里,天寒地冻你却为了哄我高兴,毅然下河捞起,后来因为寒气入体,导致即便是炎炎夏日也不能使用冰驱热。”
“我记得那时候你对我说,天地无涯,除了爹娘给予的爱,就只有你这个哥哥了,可爹娘总有一日会离开我,而你这个当哥哥的就必须好好保护我,不能让我受到一丝伤害,那时候我,大概十岁吧?”
“阿弟,你当真不狠我了?”孟官远双眼氤氲的看着孟官宁。
“其实我娶脂儿那一刻就不恨你了,可惜你几十年都没有回来过。”孟官宁淡淡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孟官远反复呢喃着这句话。孟官远的容颜虽然苍老却依旧温润如玉,“你什么错也没有,要真是错,就错在你当初把我护的是非不分,误信歹人。”
画面流转,两个身材修长的男子下棋喝茶,一个温润如玉,一个风流倜傥。
一转眼,两个垂垂老矣的男人,一个依旧温润如玉,一个却沧桑巨变。
相顾无言只有泪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