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皇上看见苏洛回来,一早就准备好的圣旨念了一遍就交到了苏洛手中。守田候,这是苏洛的封号。守,是因为他在最需要的时候站出来,守住了大楚疆域。只是,他又想起了齐子轩。也不知道皇上打算给他点儿什么。苏洛没有说话,就是等着皇上说,如果他不说,他就等着。
最后,皇上终于是告慰他死者,唯一的将士,也就是齐子轩了,他一生无妻无子,只有一个妹妹,所以对他并没有封号上的奖励,只有黄金千两,绫罗绸缎数十匹。
苏洛对此并不满意,刚想开口说点儿什么,可是,他还能说什么呢,齐子语不缺钱,她没有的是亲人,她缺的也是亲人,再为她讨更多的封号,金钱,有意义么?
“苏候凯旋,今夜,我们举办庆功宴,一为家园无扰,二为守田候。”最后,皇上如此吩咐着。
苏洛得了封赏,下朝之后,径直来到了红院,按照惯例,他把封赏交给了阡陌。现在的红院里没有人,只有空荡荡的屋子,还有苏洛最熟悉的一个人——阡陌。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我才是刚刚从庐州回来,把红院的人都安顿在了那边儿,两个小朋友现在都挺好,只是有点儿担心你。”
苏洛点点头,这些事情宇文晨早就跟他说了,现在,一想到齐子轩,苏洛就不开心,他很想去看看,可是他又不敢,“也不知道齐子语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这样的大事阡陌自然也听说了,现在苏洛忧虑,安慰他说不是他的错,这样听起来不可笑么?苏洛没想着听阡陌说点儿什么,阡陌从一开始就跟齐子轩他们不熟,无法像他这般痛苦纠结。阡陌不说话,他也就不听,收拾好了自己,苏洛倒在床上沉沉的睡去了。
不知不觉间,窗外已经升起了灯火,天快要黑了,红院外面候了一队马车,门口聚了一堆好事的百姓想看看发生了什么,几人一打听才知道,是在等农大夫,不,是守田候参加庆功宴,皇上嘱咐了,一定要恭候守田候,人家要是睡着,就要等人醒了。
路人甲:守田候是我们的英雄啊!
路人乙:我大楚有幸能有守田候这样的人,只要他在我就无比心安。
路人丙:听说了吗,守田候当初收养的两个孩子去庐蕴书院读书了,据说成绩特别好。
路人丁:竟有此事?也不看看是谁的孩子,能不优秀么!
议论声中不乏对苏洛的赞扬,阡陌在楼上听着,心绪莫名。一般情况下,苏洛不会睡这么久的,阡陌有进出苏洛房间的权利,推开他房门,果然见他坐在桌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洛儿,时间差不多了,你该走了。”阡陌提醒道。
苏洛不为所动,“阡陌,我现在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是辞官好,还是留下来再做点儿什么好,我忽然觉得我以前做的事都没什么意义,就连一个朋友都抓不住。”苏洛的意思,他不想呆在帝京了。
“在这个时代,你我都没有经历过,或许你也没有答案,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是想着过自己平平常常的小日子就行,种个地,学着生火呀,再做点儿小菜什么的,我应该挺开心的,就连来了帝京,我也没什么追求。”
“直到后来,我去河南救灾,回来之后莫名其妙的做了个官,还发现了一些皇室的秘辛,只能这么周旋着,耗着,然后觉得自己特别聪明特别伟大地做一些帮着农人的事儿,听着他们的称赞我就觉得我是天底下最好最善良的人了。”
“上战场,说是临危受命也好,不惧强敌也罢,可是那都是因为有了你们,我才会天不怕地不怕,在那里出点儿馊主意,就被人家夸成是奇计,可笑的是我居然还相信了,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
突然,苏洛哭了,“你看现在,所有人都这么夸我,说我是战神,可笑我一点武功都不会,居然被人说是战神!要是放在别处,该是怎样的一种荣耀啊!可是,我的荣耀是用别人的命换来的呀,我不安心啊!”
“现在,齐子轩尸骨未寒,居然让我去参加什么庆功宴!要是这些歌舞被子轩听见了,你说他会怎么想?凭什么那些皇族的人死了,就要举国默哀数月乃至数年,战乱之后有的人没了,却是一片欢歌笑语?”
“阿洛”阡陌试着跟苏洛讲讲道理,“你可以这么想,百姓们的欢笑就是给那些逝去的将士最大的肯定,因为他们的离去,才有了今天的欢笑,这要是放在以前战乱的时候,人人担心的事自己能不能活下去,谁还会笑得出来?”
“齐子语的态度,只代表她失去了个哥哥,可齐子轩救你,是他发自内心的,所以他的死,不能完全归咎于你,刀剑无眼,齐子轩选择了这条路,齐子语就该有这样的准备。”
“再从另外一种角度来说,就比如说我吧,我非常感念齐子轩,但若他当时见死不救,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我的出发点,就是出于我们的亲情,很多时候,亲情之间,有时候是没有理性的,它可以随随便便爱一个人,也可以随随便便恨一个人,就像我们常说的那句清官难断家务事。”
“当每个人失去自己最亲爱的人的时候,因为不想接受,就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逃避,如果是意外,就会带上一点怨念,可以说,这种带着点儿恨意的怨念,就成了那些家属的寄托。阿洛,这么想,你会不会觉得好一点?”
苏洛怔怔的看着阡陌,半晌,他吐出来一句话:“阡陌,我发现你好能说哦!”
两个人都是看着彼此,突然,他们都笑了。有一种感情,是随着人的灵魂根深蒂固的,他们彼此依偎着,温暖着,爱着。有幸,在那样的时光,遇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