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的乐文继续上网。
她有种身心疲惫的感觉。她想早些结束梦境,但似乎又还是心有不舍。她徘徊在现实与幻想之中,不能自主,只能听随命运的安排。
杨明在他的QQ个性签名里公布了自己的博客网址。那段时间博客开始兴起,玩博客成为了一种潮流。
直觉告诉她,杨明会在那里抒发内心最真切的感受。怀揣着一颗忐忑但好奇的心,她进入了他的博客。
博客是新开的,只发表了两篇文章。其中一篇文章是写给一个女孩的,当然,那个女孩不是乐文。他这样写:“以前,为了她,我爱穿白色的衣服,为了衬托她的纯洁和美好。”这句话,是写给他曾深爱过的一个女孩。下面还有一句话:“现在,我爱穿黑色的衣服,因为我想成为骑士永远地守护着你。静,请你相信,我真的爱你!”
短短的两句话转眼化成无形的魔爪,狠狠地拧痛了乐文的心。她的眼睛湿润了,可她还是耐着性子将第二篇文章看下去:“……那天我陪一个女孩去玩,那个女孩很喜欢我,所以我陪着她……在她走后不久,我见到了静。她长得很平常,可她一开口唱歌,我就被她的声音吸引住了。我开始去跟她说话,要她的QQ……”
乐文再也看不下去了。她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无声地哭泣着。她在那一刻才恍然大悟,原来在他心目中,她只是一个“很喜欢他的女孩。”这就说明,她一切的等待,都是没意义的。
还有一点令她愕然的是,杨明刚好是在她实现公主梦的那晚遇到那个女孩的。而且,就在她走后不久的时间里遇到的。“如果我那天再倔强点,再晚点走,那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她凄然地想。可是一切都是没有如果的,命运最爱的,就是捉弄人。他注定在帮她完成那个“公主梦”后遇见另一个她。即使乐文当时还在,即使杨明在见到静的时候还搂着自己,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
乐文明白,一颗不属于自己的心,是拴不住的。
她又想起那天在章嘉誉家时,她看到杨明QQ的好友列表那个叫“爱”分组的事情。她本来就不想去知道那个分组里到底有什么人,只想一味坚持着,以为终有一天可以打动他。一想到这些愚蠢的想法,她的心就更加地荒凉。“怕是那个分组里,那个不在线的,是他之前所爱的那个女孩吧。”原来在他心目中,她一直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
原来她只是一块鸡肋,在杨明想丢弃时,是她不知好歹地选择与他继续纠缠,将他陷入了困境。原来,他对她,一直只有怜惜和爱护,并没有爱。
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从她的眸中不断落下,滑过脸颊,再滴落,沾湿了她的衣裳。过去的日子,她一直将爱他视为自身的指路明灯。只要爱他的心还在,勇气就还在,她就觉得前面的路即使再难走,也是有意义的,可是现在,她完全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她终于明白,即使坚持下去也是没有意义的。因为那个男人能给她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暧昧。
乐文乱了心神。她只想躲进被窝里狠狠地大哭一场。
……
隔天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亮了。再看看时间,原来已经接近中午了。但她还是不想起床。此刻的她就如被抽走了所有气体的充气娃娃,软塌塌地摊在床上,没有任何生气。对她而言,杨明和对自己对他的爱就是那无形的空气。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却是支撑她的主要动力。也竟那般重要。
她想起昨晚自己泪眼惺忪地替他想了很多个借口。但其实都是没意义的。她理解他。她知道,他不忍见她伤心,只要她再稍微任性些,他就会多关心她,也不能随便忽视她的存在。或者她可以干脆无视她所看到的一切,继续留在他身边争着和抢着,也许他有一天会回心转意,然后选择她。
只是这样做有意义吗?他根本不爱她。也许她本来很有机会能夺得他的爱,他也很可能会逐渐不受控制地爱上她,可是所有的可能都被命运这只大手给抹去了。她知道自己做再多也改变不了事实,而现在,她也已经身心疲惫,根本不想再这样荒唐下去了。
“我知道,如果我继续这样任性下去,你会很为难的。你可以不爱我,可以继续宠着我,但我却不愿意成为你的牵绊。如果我装傻,不立刻砍断这段注定是错误的感情,那也是没有意义的。毕竟我坚持下去,也只是把收拾残局的时间拉长罢了。你身边的诱惑太多,是我不够好,不能够把你留在我的身边。请原谅我一直的软弱和笨拙,所以这一刻,我宁愿选择恨你,清醒地恨着你。”
她马上起床,登陆QQ,将杨明拉出那个特别的分组——她还舍不得把他删除掉。然后,再一一地把空间关于他的文章删除。在按下删除键前,她的手颤抖了一下。她不舍,她难受,可还是一狠心,将一切删除了。然后,再将那件挂饰、他们一起照的照片和那条项链装在了一起,将它们藏在了抽屉的一角。
她终究,还是将所有关于他的东西,用于了纪念。
此刻的她以为,只要把一切关于他的回忆清空,只要狠狠地恨他,就可以彻底将他从自己的生命中赶走。是的,恨是忘却爱的最快捷的办法,但也是最痛苦的做法。因为恨一旦深入骨髓,这种爱也已经在无形中被植入了骨骼,慢慢地渗透一个人的血液,最后入侵整个身体。这种情感,比爱来得更浓烈,更让人难以忘却。所以在往后漫长的岁月中,她一旦想起他,伴随她的将是漫长而延绵的思念。
但是她不了解这些,此刻也不想知道。这一刻的她干脆而决断,她一滴眼泪也没有流。
眼泪,是会透支的。
“只要见不到他,就可以了。”她想。她当下下了决心,不再跟他说任何的话。于是,将手机里存着的那些信息和那个号码也删除了。她一旦死了心,就再也不会回头。不过,她在做这一切的时候还天真地以为,以后在某一刻想再跟他说话,他还是会愿意奉陪的。她不知道,当两个人共同拥有了一段深刻的回忆后,一旦遇到沉寂,就会变得陌生,再也擦不出当时所激烈的火花。轰烈过后,还是要付出代价的。
乐文的这个决定没有立刻对任何人说。她觉得不需要急着说。她的拖延也许是想让杨明再多惦记自己些日子,等到一切昭然若揭的时候,他便可以理所当然地离开。又或者,他早就想远离她,现在她主动放手,还可以让他带着些属于她的愧疚离去。
……
回校后的乐文一直有点魂不守舍,但还是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她不让自己去想太多,强颜欢笑,即使在夜里,也不再流一滴眼泪。
有天下午,小曼在她身旁哼唱那首“永远在身边。”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也有唱这首歌。
“如果当时我能理智点,控制好自己的感情,现在是不是就不会碰得满身是伤呢?”她凄然地想。
“你唱大声点给我听听。”她的声音竟开始哽咽了。
“Babyboy,永远永远手牵手,一步两步一起走,永远永远要记得,我们要一起生活……”小曼越是轻快的歌声就越能映衬出乐文内心的沉重。
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泪水如泉水潺潺流动,她在小声地啜泣。她终于找到一个好的时机,将自己的情绪好好地爆发出来。
“你怎么了!”乐文突如其来的泪水吓了小曼一惊。
“你怎么不唱了?”
“看到你哭我还怎么能唱得下去啊!”
“听到这首歌,我只是突然想起他。我知道,我再也不能爱他,再也不能见他了……”她断断续续地将这些心疼的字眼吐出,过去和他在一起的美好回忆一一浮现在眼前。她仰起头,带着高傲,不让眼泪继续往下流。
“你别哭了,别想太多了……”还是只有程序化的安慰,身旁的人已经不知道该什么好了。
乐文拭干了眼泪,将脸埋进了书里。她只想静一静,不想太过多地去悲哀。
他对她一切的好都是不真实的。他只存在于她的梦里——她热切渴望的“公主梦”里,并不是真实存活于现实。如同这世界上大多的爱恋一样,都只是一场华丽的梦。在相知,相识再轰烈地相爱后,到最后留下的,只是一片残垣废墟。更何况,他们并不相爱。
他只是一个使者。带着使命来到她身边,在她明白了什么是爱的时候,再挥挥衣袖离开。他们只是顺着命运的安排,并不亏欠对方什么。如此的潇洒,如此的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