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晚膳吃得不知是何滋味,苏锦自是不愿在太**中久等,只是今日太后也不知为何兴致会这般高,硬是拉着苏锦陪她唠唠家常,苏锦无力,只是自己有什么家常是可以和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后唠的吗?
“锦妃可还记得自己首次入宫是何时吗?”坐在榻前,太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苏锦的手背,含笑开口。
苏锦不明所以,只得默默摇头。
“也是,那是锦妃年纪还小,是跟着你父亲入宫的吧,”太后了解地点了点头,也不管对方可有心倾听,便自顾自地接着叙述起来,“根本就是个小不点呢,只是你年纪虽小,人却是风风火火的,见了皇帝不行礼不说,还直叫‘哥哥’,当真是讨人喜欢呢!”
“母后笑话了。”苏锦面上挂着笑,心里却想着,那时的锦妃估计也不是讨人喜欢,而是讨人嫌吧?
“后来呀,你就和皇帝熟悉了,有时也会来哀家这里闹一闹,哎,这一想想,才觉着哀家是真老了。”说着说着,太后竟叹息起来。
苏锦咂舌,顺着对方的意思道:“母后还年轻,仍是风华正茂。”
“你不必逗哀家开心,哀家自己心里头可清楚着呢,”太后狡黠地笑着瞥了一眼过来,竟有些孩子气,只是这上半句才开了玩笑,那下半句竟又是变了调,“苏家是曾立过大功的,哀家虽是后/宫之人,本不该多言,可却也是亲眼瞧着的,只是皇帝也有皇帝的难处,你我都该谅解才是。”
苏锦听得云里雾里,这番话太后又是想表达个什么意思呐?正想着要不要接话之时,那李嬷嬷却是进来了。
“太后娘娘,内务府的张公公过来了。”李嬷嬷立在距二人不远处,低声禀报。
“是什么事?”太后的眉宇不易察觉地皱了皱,本是拉着苏锦的手也跟着松开了。
“说是西北那边进贡了些时令瓜果,陛下便遣了人送过来些,张公公还带着陛下的口信呢。”李嬷嬷看得出太后此刻并不想见来者,故而刻意把那最后半句话加重了语气,意思便是,这人许是皇帝派来的,还是请进来为好。
“那便招他进来吧,”太后挥了挥手,神色有些异样,苏锦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可以借故告辞之时,太后已经给出了答案,“既是些瓜果,不妨也给你留些,你且在这里等着便是。”
苏锦无话辩驳,只得在一旁干坐着。
“奴才小顺子给太后娘娘问安,锦妃娘娘吉祥。”那走进来的人先是暗暗打量了一眼,在看到苏锦时,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诧异。
“起来吧。”太后懒散地开口,那人便也站了起来。
苏锦颦眉,这人自己见过,正是那日把自己领进新居的小太监,名字像是叫张顺,且自己也曾自小彤口中听说过这人。
“谢太后娘娘,奴才此番前来,是给太后娘娘送些西北进贡——”张顺低着头,正与作答,却被太后把话给打断了。
“你且说皇帝带了什么话给哀家。”摆了摆手,太后的面上一片疲倦,苏锦开始怀疑这人是真的累了,还是在故作姿态,方才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太后分明很有兴致的说。
“是,陛下是说,太后娘娘身为六宫之首,却毕竟已是到了享天伦之乐的时候,平日里只管好生歇着,以身子为重。”张顺先是看了眼苏锦,这才把皇帝的口信给传了。
苏锦有些诧异,没想到那个皇帝会这样说,再用余光瞥向太后,对方竟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对着李嬷嬷吩咐道:“你且把方才送来的瓜果分一些好的出来,正巧让小顺子跟着给锦妃送过去。”
李嬷嬷的眼中似有不认同,却碍于场合,只得应了。
那张顺则是不动声色地也跟着说了“遵命”。
苏锦觉得自己这时候要是再不开口,又有些不像话了,只得婉拒道:“母后,那些都是进贡之物,也是陛下的孝心,母后若要给臣妾,臣妾还不敢要呢。”
“哀家给你,你便拿着,哪有这许多缘由?哀家已是累了,你们都且退了吧。”太后瞪过来一眼,不再等苏锦回应,便直接下了逐客令。
苏锦无法,只得行礼告退,那边李嬷嬷也备好了东西,便直接交给了张顺:“有劳公公了。”
“嬷嬷客气。”张顺也回了一句。
苏锦又和李嬷嬷道了别,便踏上了来时路,只是这同行的人却是多了一个,虽然张顺只是乖乖地低着头跟在后头,可苏锦还是觉得不习惯,自己毕竟不是有等级思想的人,就这么让人跟在自己身后,还真是觉得过意不去,所以为了弥补自己的这点小尴尬,苏锦竟是先开了口:“今日之事,真是麻烦张公公了。”
张顺一愣,没曾想对方会和自己说话,心下既是惊讶、又是喜悦,其实自从那次见了苏锦,张顺对这位主子便存了些注意,毕竟是第一个会向自己道谢的人呐,还一点都不摆谱,张顺觉得自己要是能有幸服侍这种主子,那才是真的幸运,此时听闻苏锦开口,心下立马雀跃起来:“都是奴才该做的,娘娘这般,才是折煞了奴才。”
“本该道谢的,”哎,这些个奴才怎么就甘心做别人脚下的人吗?苏锦有些不能理解,便转开了话题,“不知张公公入宫已有多久了,可否告知本宫?”
张顺又是一愣,几乎要颤抖着声音开口了:“奴才入宫三载有余。”
“三年呐,也是不断的时日了,可都习惯吗?”虽然苏锦的思想也没那么高,可是一想到这古时候悲哀且严格的等级制度,苏锦还是觉得这些做下人的人实在可怜,所以那声音里也多了一丝叹息之意。
“奴才早就过惯了宫里的日子,多谢娘娘挂怀。”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张顺几乎想哭出来了呢。
“本宫怎么就觉得这宫里头的日子很是漫长呢?”对着茫茫夜色,苏锦小声地感慨了一句,可话一出口,才觉出不妥来,“罢了,是本宫胡思乱想了,张公公莫要介怀。”
张顺在宫中待得久了,自是能听出对方的防范之意,便也不再多话,只是心下却难免想着,若是能为此人分忧,那大概也是一件幸事了。
等到了锦陌阁,那张顺也没敢多逗留,只把端着的瓜果放下了,便行了礼,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