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二夫人欧阳觉看了一眼江乐亭,转头笑着对余娘道:“这个小丫头看着倒是灵巧,不知道能否借她给我送一份点心?”
余娘费了好大力气和这位宋二夫人拉近关系,怎奈对方一直是不冷不热地,不论她说什么,这位夫人都很少答话,手中捻着一串紫檀念珠,好似根本就没有把她的话听进耳朵里。这让余娘有些怀疑,欧阳觉肯来赴宴,就是为了来看她的笑话。
余娘心中有些不安,她并没有财力雄厚的娘家在背后支持,治内宅易,想要把江家生意全收在手中就难了。
各家店的掌事都不同,表面对她恭顺,心下却各异。新年以来江家生意大不如前,从前的熟客多有移情他店的,余娘着急上火,召集各店掌事商讨对策,掌事们却都懒洋洋地,各个都有辩驳不了的原因。余娘无奈之下,想到了联络宋府。
想来想去,唯有宋府二夫人欧阳觉这条线好搭,却没想到欧阳觉是如此一个难测的人,表面上一副吃斋念佛不问世事的模样,让余娘有种不知从何说起从哪儿入手的尴尬。
好容易听欧阳觉这么问,余娘就好似溺水抓到稻草一般,她急忙对江乐亭吩咐:“你马上你送一份夫人府上去。”
江乐亭从地上爬起来,用袖子蹭了蹭小脸,正要去,却见欧阳觉伸手虚拦了一下。
“且慢。”欧阳觉收起念珠,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她的动作总是慢慢的,却有条不紊,透着一份儿从骨子里漫出来的贵气,“不是要她送到我府上去,是要送到城东外的别苑去。”欧阳觉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挂着淡淡微笑,“小亭,送一份到城外的鹿梅苑去,我的车夫会带你去,带着我的信物,看门人会让你进去的。”
说罢,欧阳觉又缓缓转过头对着余娘,唇角略挂着一分笑意,道:“城内嘈杂,还是城郊静些,炎儿和鸣儿都在哪儿呢。让他们静静心,读读书。”
宋炎是妾室所出,而宋鸣却是眼前这位欧阳夫人所出,真真切切的江府嫡子,比宋炎大五六岁,早已成亲,已开始逐步接管宋家生意。
江乐亭答应过,小步挪着退出屋子。吴二娘已经在外等候,显然方才余娘说要将她送到宋府,已有人给她通风报信。
“娘娘莫忧,你不会离开的。”江乐亭伸手在吴二娘的大臂上轻轻拍了几下,欧阳觉的贴身丫鬟也跟着出来,江乐亭不便再和二娘多说,看她焦虑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就跟着找到车夫,安排了事情。
坐着欧阳夫人那虽低调却奢华的马车,江乐亭恍惚觉得自己好似又回到从前,坐着马车出府,透过车帘打量南阳城中的一切。从前她是安逸地审视外面的世界,如今却是从最底层,开始真实地体验这种生活。
安氏和维雅儿正在店中忙碌着,新年伊始她们就盘下了隔壁的屋子,略休整过,看上去已经似模似样,再过一两日就能开张。
乍看到远远来了一辆马车,母女二人都停下了手上的活儿,马车一停,维雅儿就迎上前去,脸上带着喜庆的笑,道:“夫人可要点儿什么?有新制的糕饼,夫人想尝尝么?”
江乐亭一掀帘子跳下车,嘻嘻一笑,道:“雅儿,你这一副管家娘子的模样,娶你的人,可要交了好运气。你的嫁妆,可开始攒了么?”
“哎呀,小亭!”维雅儿一愣,随即上前牵住江乐亭的手,“见你早上来的匆忙,娘还说让我到江府外找你,又怕府院门高不是我们能进的,你怎么坐着车就来了?”
江乐亭回头冲赶车的车夫道:“大叔不如一起进去喝杯茶等着吧?”
赶车人摇了摇手里的马鞭,不做声。路窄车宽,那车夫就指指街角,扬了扬马鞭,让马车听到了另一端。
江乐亭挽着维雅儿的手进了店,见里面处处修饰地整齐漂亮,虽然没有多少高档的装饰品,却胜在整洁清新,靠近门的地方还放了两个新作的小松木桌子,尚散发着木材的清香。
“雅儿,你能拿点儿现成的糕点和茶水给外面赶车的大叔么?”江乐亭问道。
“好!”维雅儿点了点头,蹦跳着就去拿东西,她们本就没有歇业,糕点都是现成的,就见到维雅儿把东西放在托盘里,跑到屋外去。
江乐亭绕到后面厨房里,果然安氏在忙碌着,“安婶婶。”
“小亭,你怎么来了?”安氏一见到江乐亭,停下活儿,把满是面粉的手在围裙上擦干,脸上带着焦急,匆匆追问:“难道是早上的糕点出问题了?”
江乐亭摆摆手,嘻嘻一笑,道:“那些好得很,我这是带着客人再来买的,这次可要多些。”
安氏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道:“那些东西做的本不多,现在没几块了。要做新的,还要再等一个时辰。”
江乐亭望了一眼天空,天色尚早,余娘定是会留欧阳觉用午饭的,便道:“安婶婶你做就是,我等着。”
安氏听罢,便取出原料,她手脚麻利,那些配料繁琐,对她而言却驾轻就熟,每种不一样的配料过称和面,她做的极快,江乐亭看着只觉得她双手穿花蝴蝶一般,眨眼间面团就好了。
这边正忙着,门“嘭”一声响,维雅儿跌跌撞撞扑进来,刚才还一脸喜庆衣服整洁的她,此刻却慌慌张张,口中喊着,“娘,不好了,昨天那些人又来了!”
她话音未落,安氏的脸上已经是惨白一片,双手哆嗦着干果粉末撒了满地,“昨日不是给了钱,怎地,怎地又来了?”
江乐亭听出了问题,见安氏慌乱了手脚,她转头问维雅儿,“雅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维雅儿的脸色也不好,“是这街上一群破落户儿,整日游荡,看着我们家店开大了,上门要钱,可是昨日娘才给了他们,今日又来!”说着,维雅儿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他们欺负我们家里没男人,我,我和他们拼了!”说着,维雅儿冲上前去,抓起擀面的面杖就要往外跑。
安氏一把按住维雅儿,“你一个小丫头,他们可是三个大男人,你怎么打得过,还是花钱消灾吧。”说着,安氏的泪珠又掉下来,“这日日都来,赚的钱还不够塞他们的。”
江乐亭站起身,道:“我去看看。”
安氏急忙阻止,“小亭不可!这不关你的事,还是我来处理。”
江乐亭笑了,“安婶婶,你莫不是忘了,这店还有我一份子呢,他们要走的钱里,不还有我的一份么?我是店东,怎么能不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