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初愣了许久。
愣到我反反复复思索了几遍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却仍旧没有结果后,他突然动了。他动完的结果就是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我身上,一手环住我的腰,一手将我的头按在他胸口,下巴抵在我头顶,一边还语无伦次地说些类似“娘子最好了”的话。
他表达兴奋的方式果然一如既往的让人无语!不过感觉到他心底的那份激动我还是忍不住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以示安慰。其实我心底也在犯嘀咕,这小子到底在左相府过的有多凄惨啊,不就是帮他结个玉佩么?至于这么激动吗?更何况这玉佩还是他爹赏下的,我只能算是借花献佛。
这时只听门外传来一阵叮叮咚咚细物落地的声音,我偏头一看,就见方才那丫环瞠目结舌的看着我们抱在一块,手里的珠子撒了一地。
完了,我心底咯噔一声,然后就看她手忙脚乱的退了出去,连撒了一地的珠子都没顾得上捡,一边关门一边还结结巴巴地解释,“奴婢、奴婢什么也没看见。”
没看见你心虚个什么?不过我的清誉啊,嫁过来还没两天就被毁了个七七八八了。我正在心底默默哀叹自己清白不保,就见谢云初低下头看我,脸上不仅没有任何不自在,甚至还将那神色自若悄然转变成另一种小心翼翼的表情。
他问我,“娘子,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即使我已经开始对他时不时的语出惊人淡定了,还是被这句话吓了一跳。然而在抬头看到他清澈天真的眼神后我又开始羞愧自己的小人之心了,犹豫了下,想着亲一下又不会掉块肉,况且一回生二回熟什么的,亲就亲吧。
于是大义凛然的将脸一扬,说:“好。”
我原本以为他会像昨晚那般,磕痛,甚至咬破我的嘴唇,可是没想到他只是将唇覆上我的,蜻蜓点水般的停留了一瞬,又移开了。
亲完后他就忙不迭地松开了揽着我的手,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讷讷提议,“娘子,我们去吃饭吧。”
这种时候吃什么早饭?我开始还疑惑,直到后来看到了他通红的耳根才陡然顿悟,这货不会是在害羞吧?!可是……明明被亲的是我啊!
更神奇的是,看着他害羞,我心底也莫名升起了一种怪阿姨调戏纯情正太的负罪感,直接导致接下来的半天里我看到谢云初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心虚,这种情况直到我看见柳眉才被另一种情绪所取代。
吃完了午饭,谢云初还在午睡,我坐在书桌前随便挑了一本书翻着看,宛月也就是早上帮我拿珠子那个丫环突然进来通报说是柳眉想见我。
柳眉是作为我陪嫁丫环的身份一同跟来了谢家,然而从昨晚被送入洞房后到今天拜见公婆我都不曾见过她的踪影,倒不是我见色忘义忘记了她的存在,毕竟陪嫁丫环跟了过来就是谢家的人,别人怎么安排我也不太管得了,更何况以我尴尬的身份也不好主动提起这件事,不如先搁置一阵再问。
结果她今天居然破天荒的主动要见我?按照柳眉一贯规矩温顺的性子她是不会做出这般举动的,难道发生了什么?我怔了下,点了点头。
不过一夜未见柳眉却仿佛憔悴了很多,她的脸色很不好,进来之后就直勾勾地盯着我看,看的我心里发毛,忍不住开始怀疑她是否看出了什么破绽。
很久之后,她才勉强笑了笑,问我,“二小姐,奴婢斗胆问一句,您与夫人到底有什么恩怨?”
我心跳陡然快了许多,脸上却依旧装作往日痴傻的样子,停了很久才呐呐反问了她一句,“有了什么恩怨?”
她深深看了我一眼,“喵喵死了,整个听风苑的人都被打了板子,卖给了牙婆,甚至连……”
阿羊死了……我只觉得脑海里轰隆一声,连她后来说了什么都没听清,茫然看着她的嘴唇一张一合,连执书的手也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我一直都知道会有这一天,其实阿羊在五年前就已经快死了,它一直睡觉,除了每日的进食,谁也不理,不会讨好地舔我的手指,不会在我怀里撒娇,不会挥着爪子抓破我的衣裳然后睁大了猫眼无辜地看我。
阿羊对我而言不仅仅是一只猫,我从不敢深究我对阿羊到底是怀了怎样复杂的情绪,仿佛稍稍深想就能从那双猫眼里看到一个卑劣的自己。
我平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唯一对不起的就只有它。没人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叫它阿羊,因为从一开始,阿羊的意义就是替罪羊。
从它出生开始就一直那么眷恋我,我却用它来试毒。一面口口声声把它当成伙伴,一边又将它利用的彻底。
人真是极度虚伪又自私的生物。
可是,我想活下去。
从那以后,我就发誓绝不会再养什么动物。
捏紧了手里的书,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再看柳眉时,她投向我的目光中已经加入了我所不熟悉的冷意,“奴婢果然没猜错。”
我闭上眼然后又睁开,“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微微避开我的目光,“奴婢只是怀疑而已,毕竟相处久了还是能从言行举止中看出破绽的,更何况夫人没有必要刻意去针对一个傻子。”
我冷冷看她,“你试探我?”
“奴婢只想自保而已。”她同样冰冷地看回来,连向来温柔的声音都添上了冷意,“二小姐大概不会知道,奴婢的妹妹昨晚也去了。”
我愣住了,记忆陡然就飘到了七夕前的那个午后,在我学完跪礼散乱了发髻后,她笑着摸了摸我的头,问:“让柳眉帮小姐梳次头发好不好?”
柳眉虽说跟我亲近,可很少逾越主仆的名分。为她少见的亲昵疑惑了下,我没有拒绝,乖乖坐在了梳妆台前,任由她摘下珠花,打散发髻。
梳子从发间轻轻滑过,我看着镜中的自己,以及身后的她,微微有点恍惚。
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温温淡淡,带了点怀念的语气。“我有个妹妹,差不多和二小姐一样大。我七岁那年妹妹得了伤寒,高烧不退,家里穷也没钱请大夫,娘没日没夜的守在一边,这才保住了一条命。可……”后边的话她没有说完,我也隐约能猜出来。大概是烧成了个傻子,跟我一样。所以她才会对我格外好?
那天的柳眉不同于以往暗藏疏离的温柔内敛,消弭了主仆之分,宛如长姐一般对着我细声絮语,从那以后我们才真正亲近了起来。
然而,柳眉的妹妹竟然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