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见帐中的兵士都纷纷退下了,胆子似乎也壮了一些,挺了挺腰杆,才向萧太后拱手道:“在下这次代我家主子前来,是想请太后帮个忙。”
萧太后并不做声,只是冲萧婧兰使了个眼色,扶她在正对大帐门口的榻前坐下,端起精巧的茶碗轻啜了一口。
萧婧兰一边伺候着太后饮茶,一边冷眼看着站在对面的秦风。
秦风停顿了半晌,见二人都没有回答的意思,便更是拿捏不准对方的心思,心下思量几番,只好继续自顾自开口道:
“我家主子知道,这次贵朝是因折了萧挞凛大将军,举国悲痛,才不愿恋战,被迫议和的。如此一来,贵朝也无法完成收复失地的初衷,可谓损失巨大。太后心中也必定是悲痛遗憾吧。”
他的话虽然并不全是自己心中所想,但未能如设想的那般顺利,又屡遭打击,萧太后心中确是不太好受。但她毕竟城府颇深,还未弄清来人是何用意之前,仍是面上不露分毫。
秦风自是善于揣摩人心的,见萧太后并无答话之意,也就兀自说下去:“我家主子也为贵朝感到遗憾啊。众人皆知,萧大将军之死是由老将李继隆所为。他此前就一直与贵朝名将耶律休哥为难,如今他又害死萧大将军,用的也是偷奸耍滑的伎俩……”
看他一个宋人,竟用如此言语攻击大宋的功臣,萧婧兰不解之余,对这秦风又更生出几分厌恶。
萧太后也有些不耐烦起来,缓缓开口打断他的话:“你费尽周折来见哀家,就是为了要在哀家面前抨击李继隆吗?”
秦风听萧太后终于开口问话,赶紧接口答道:“这并非是我一家之言。那李继隆仗着自己一代老将,战功赫赫,便不把旁人放在眼中,我大宋朝中许多大臣早就对他不服。如今他又立了大功一桩,便越发骄纵起来,甚至连圣上都不放在眼里,竟然公然反对两国议和。”
说到这里,秦风顿了顿,抬眼去看萧太后。他知道,能否成功议和,必定也是萧太后最在意的。
萧太后的眉头果真微微皱了起来。秦风的话的确是说中了要害,不管先前意图为何,眼下的状况是非和不可的。己方折了大将,又是在对方的地盘上,几乎没有有力后援。若是再打起来,论人数虽然不一定失败,但一定是要吃大亏的。
虽然宋景德皇帝赵恒已经答应了议和,也定下了议和的日程;而且安插在大宋朝堂的眼线报说,群臣之中支持皇帝决策的居多,但若是李继隆这样的老臣反对起来,不知道会不会横生变数。
萧太后心下思量颇多,但开口仍是一派平静:“景德皇帝都已经对我大契丹允了议和。朝堂之上再怎么争论,也是你们大宋的家务事。你家主子派你来见哀家又是何意?”
秦风知道自己多少说到了点子上,便大着胆子继续道:“我家主子知道圣上也是同意议和,只是那几个自持功劳的武将……”
他为难地顿了一顿,下了决心似地道:“那李继隆的长女现下是圣上身边最得宠的贵妃。此次圣上亲征,她也跟随左右。据圣上身边的人说,这李贵妃的枕边风吹得极是厉害。李继隆的姐姐又是先皇的明德皇后,年初时刚刚驾崩。她生前,圣上就很听她的话,她驾崩之后,圣上更是恸哭守孝。凭着这一层关系,李继隆的意见,圣上也是不能不听的。加上他早年驻守北疆之时,为了守城失了自己的一个……”
“说了这么多,其实是你那个主子和李继隆不对付吧。”秦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太后冷冷打断了。
秦风被萧太后直截了当的问话堵了一回,但是很快便又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也直白答道:“太后果真英明。那想必在下此行的目的,太后也能猜到几分了。实不相瞒,在下此次前来,就是要问问太后,可否愿意同我家主子联手,借这次议和之机,扳倒李继隆那老东西。至少也要让他无翻身之时。”
萧婧兰听着,眉头越皱越紧:这秦风的主子竟然为了一己私利,不惜和敌国联手陷害自己本朝的大功臣。这样的小人让她很是不齿。但又猜不出那人是什么来头,身边太后也没有表明态度,也只好不做声。心中却是想起了李镇廷和赵文铮二人,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跟随大军到澶洲来,那二人又是什么立场。
她正愣神间,萧太后突然开口道:“你家主子可是花了心思,竟然还能想到我们。”她的语气平静,叫人听不出褒贬,“我大契丹朝历来尚武。对李继隆这样的老将也是有几分敬重。不过,他的确是三番五次同我朝作对。这国仇家恨算起来,似乎哀家也有理由与你家主子合作。”
秦风心中微微一喜,却听萧太后继续道:“可照你家主子的意思,是要哀家在这次议和之时,对那李继隆动些手脚。你却说,当下景德皇帝有可能宠信他而不与我朝议和。若是议和不成,这不是让哀家无能为力吗?”
秦风也不愧是伺候人伺候惯了的,眼珠滴溜溜一转,便明白了萧太后的意思,赶紧许诺道:“这个太后不必担心。若是太后肯合作,我家主子自然竭尽全力促成议和之事。”
萧太后却冷笑一声,道:“你家主子好大的口气。若是哀家不合作,他难道能毁了这议和不成?”
秦风忙赔笑道:“太后息怒。我家主子自然不敢。只是希望太后能助一臂之力,来日定会报答。”
萧太后这才冷哼一声,放缓了语气道:“哀家若是答应下来,受了好处最多的还是你家主子。况且,这本就是你们大宋朝的家务事。哀家若是说得多了,惹恼了景德皇帝,误了议和大计,你家主子担当得起吗?”
还不等秦风回话,萧太后又道:“不过,若是议和成了,哀家多言几句,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这些分寸哀家自会拿捏,就不用你家主子提点了。”
萧太后这话半是讽刺,半是应承,听得秦风心里还是有些没底。不过,一朝太后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好再多言,只得恭敬道谢,告辞退了出去。
那秦风刚一出帐门,萧婧兰就忍不住开了口:“太后您怎么……”
萧太后轻轻摇头,打断她道:“如此小人,难成气候。”
“那太后您还不拒绝他?”萧婧兰更是疑惑。
“他说的也是实情,那景德皇帝身边确是有不少人反对议和。他那个主子是什么来头,哀家也猜不出。现在议和之事未成,少一些阻力,我们便多一份把握。”
“那李继隆啊……”萧太后停住没有说下去,只是揉着眉心,轻叹了口气。
萧婧兰见她烦心模样,便伸手替她按揉着额头,接口道:“可他这次的确是给了我们重创,自己立了大功……”
萧太后却幽幽开口道:“其实,这不是全是他的功劳。恐怕是因为萧爱卿身边,也出了投敌叛国的小人了。”
萧婧兰吃了一惊,忙问道:“是谁?”
萧太后却轻轻摇头:“哀家也不知道。那次萧爱卿出营,是为了前去勘察地形。随从的只有几个亲信,知道的人也不多。不曾想,就那么巧,遇到了宋军的埋伏。后来,营里便有人猜测,说是出了内鬼。这么说的人越来越多。想那李继隆再怎么神机妙算,也不至于如此。于是,哀家也偷偷安排了些人手,私下里调查。只是现在还没有个结果。”
萧婧兰听得心中暗暗吃惊,原来伯父遇伏之事,其间竟还有这些曲折是非。
萧太后又提醒她道:“这些日子处理军中事务之时,你也要多留意几分才是。”
萧婧兰赶紧答应下来。
外面天色渐暗。
皇上耶律隆绪在自己大帐前简单布置了一场接风宴,派人来请。两人便随着来人出了大帐,前去面圣,暂且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