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之内,卓然缓缓睁开双眼,只觉胸口如火烧一般,每动一下,疼痛难忍,大有将浑身肌肉一块块撕裂之感。
方才屋外一场大战,锵锵之声不绝于耳,卓然虽是昏迷之中,却也听得真真切切,在睡梦之中奋力挣扎方才醒了过来。他偏着头望向窗外,惨白的光线照得他瞬间头昏脑涨。
许久一段时间,卓然仿佛沉浸在无穷无尽的混沌黑暗之中,四处奔走逃离,却始终无法找到一丝光亮的出口,只觉胸口剧烈的撕裂之感,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只记得,那严虎击在他后背的一掌,仿佛将他打入了无间地狱,只道是此生就此了结了,却未曾想今日冲破藩篱,重见光明,仿佛已经过去的千年万年。
卓然吃力地缓缓坐起,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屋内正中的木桌之上,一碗褐色的苦药已经见底,他走到桌前,闻见那味道,乃是睡梦之中再为熟悉不过的气息。环顾四周,地面一尘不染,木架之上,挂着他来时穿的那件麻布衣裳,已经被洗得一尘不染,甚至散发着阵阵清香……
卓然正看得出神,忽然,屋外一声嘈杂打断了他的思路。
“这虎威镖局颠倒是非,蒙骗天下英雄,分明是阴险狡诈的无耻之徒。段公子在江湖上好歹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今日如何就被他们骗了?”晴儿朗声问道。
卓然竖耳倾听,这声音曾在他睡梦中无数次传来,再亲切不过,仿佛是混沌之中的一抹亮光,呼唤着他醒来、醒来……他无数次挣扎想要睁开眼睛,却费尽全身力气,也看不见、抓不住,那惶恐茫然之感,只有听到了这声音,才能消失,才觉得有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气……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哈哈哈……晴儿姑娘,其中是非曲直,段某不太清楚,只是今日各路英雄到此,也绝非虎威镖局一家。听闻那大名鼎鼎的《太清剑诀》就在此处,各路英雄别无他求,只想看一眼这绝世武功的风采,即可离去,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这是段少龙在屋外向晴儿发难。
晴儿心中一惊,正声道:“《太清剑诀》只是江湖传言,并不在此处,各位可以回去了。”
未曾料到晴儿会断然拒绝,段少龙大为不快:“晴儿姑娘说笑了,只是那清湘子此前一声怒吼竟能将严总镖头震成重伤,险些丧命,想必若不是这《太清剑诀》的无上内力,也不会有此修为。”
“大胆狂徒!我师父的名讳岂是你呼来唤去的?”实在听不下去,师妹雪玥赫然怒道。
晴儿转过头来,用眼睛瞪了一下雪玥:“休得放肆。”
随即低头略微思忖,笑道:“家师所用的乃是自己领悟出来的虎啸龙吟神功,那只是略施小力罢了,与那什么《太清剑诀》挂不上任何干系,况且这《太清剑诀》威力究竟如何,谁也说不清楚。我倒是曾听师父无意间说起过,听起来也不过如此,并未将其放在心上,又何谈将它藏匿起来。今日要让诸位失望了。”
晴儿话音刚落,却只见那李镖头一声暴怒:“卓然!这小子没死!”说完便立马抽出长剑,踏步向前。
原来,听得楼下一声嘈杂,卓然颤颤巍巍从床上站了起来,想要下楼一探究竟,便强忍着剧痛,穿好衣物下了楼,站在那露台之上,还未缓过神来,竟被那眼尖的李镖头一眼认了出来。
一众人等一齐望向完全不知状况的卓然。
卓然一惊,心中大叫不好,转身欲走,怎奈浑身肌肉仿佛被紧紧绷住了一般,每走一步如万千蚂蚁撕咬,痛苦异常。只见那李镖头举剑起身就要杀来,情急之下,卓然只好紧闭双眼准备受死。
晴儿立刻率众弟子横在李镖头面前,挡住去路,正声道:“这里岂容你们如此撒野!”
李镖头哪里肯听,咬牙切齿道:“今日我就要为我兄弟报仇,必定要手刃卓然,杀之而后快,谁要挡住爷爷的去路,就是死路一条!”说罢不容分说,一剑刺向晴儿。
“晴儿姑娘小心!”不知是何缘故,段少龙竟脱口而出这样一句话来,那李镖头顿时大惑不解,转身朝段少龙看了一眼,满是怨愤。
晴儿闪身躲开那李镖头长剑的锋芒,跳出半空,一道白绫自长袖中甩出,正中那李镖头脑门,只见那李镖头颅骨崩裂,口吐鲜血,登时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一招竟如此似曾相识!卓然看得目瞪口呆,想那日在清水潭边,这一记白绫若是打在了他的头上,下场想必不会比李镖头好看。
“哈哈……晴儿姑娘果然是好身手!”段少龙笑道,“既然那《太清剑诀》并未在此,我等也不好久做停留,就此告辞!”
说罢,段少龙衣袖一甩,提起长剑,率领众人往那密道出口走去,走出几步,似乎想到什么,转身朝晴儿作揖道:“哦,对了,今日到此,可惜并未见到清湘子前辈,乃是一大遗憾。段某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前辈是否能赏脸一见?”
“你是什么东西,我师父岂是你说见就见的!”雪玥师妹再次怒而发声。
段少龙内心此时已是极为不快,若照其往日秉性,今日又有刚刚取来用上好的赤铜铸就的青霜宝剑,定要在这山村野舍杀个痛快。
只是这晴儿姑娘与他有同桌痛饮之缘,也算得半个朋友,大不必与她结怨。再加上有众多门派的高手在此,不好太过任性,只得强颜欢笑道:“既然前辈不方便,我们也不便过多打扰。晴儿姑娘他日若有机会,我们万客楼再聚,不醉不欢!”
“好!”晴儿朗声应道。
“晴儿姑娘真是女中豪杰,爽快!爽快!哈哈……”说罢,段少龙抬头望了一眼卓然,见他面无血色,仿佛微风一吹便倒,只道这是一个将死之人,嘴角发出一声冷笑,心中无半点怜悯。
段少龙怎知,眼前这病恹恹的少年郎,日后竟会成为他的心头大患,头号劲敌。在日后长久的奔忙之中,段少龙不止一次痛心疾首,后悔不跌,那日若是将卓然击杀在那阁楼之中,他那心心念念的宏图霸业,也不会有任何阻挡了!
命运际遇起伏便是这么神奇。种下何种因,结下什么果,谁也无法改变。
待一群人陆陆续续跃上密道,不见踪迹之后,晴儿急忙命人外出查看对方是否留有眼线,细细查询之下,确保安全了才放了心。
深深思索之后,晴儿与众人商议之后做了一个决定:“现如今这密道仿佛已经成为人尽皆知的地方,还不如称之为‘明道’了,干脆将其炸毁,待师父出关之后,再做打算。”
“轰!”一串巨响,那密道洞壁纷纷垮塌,这村舍与外界唯一联络的通道被彻底封住。
将一切安排妥当,晴儿转身走向阁楼,面对卓然,愤然怒道:“你为何要走了出来?”
卓然一时间手足无措,慌忙解释:“方才只听到外面厮杀一片,我怕再出什么意外,出来看看……”
“有你在才是意外!”
“这……晴儿姑娘,实在是抱歉,我并未想到会是这样的事情,我……”话音未落,卓然慌乱之中气上心头郁结于胸,一下子未喘过气来,竟然又昏死过去。
晴儿看着躺在地上的卓然,长叹一声,叫众人将他抬了进去。吩咐雪玥照料卓然。
“我不去,这家伙生得如此瘦弱不禁,我这粗手粗脚,怕照顾不成反要了他性命。他这人啊,估计只有师姐你能照顾得了。”雪玥一脸谄笑,叫晴儿喜也不是怒也不是。
“叫你去就去,休得啰嗦!”晴儿不怒自威,雪玥只得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