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无声的白色走廊,淡淡的药水味儿缭绕于鼻腔,我立在加护病房外,透过玻璃窗向里望去,这一站竟忘了时间。
一只手掌覆在我的肩头,轻揉几下又拍拍:“伯父不会有事的。”
我抬头对上程北河浓情的双眸,心中的无助与彷徨化作一抹感激的笑:“谢谢。”
叶尚生手术做完的当天凌晨,病情急转直下不得不再送进手术室,两天他一共上了三次手术台,医生说的两天就可以脱离危险,从昏迷中醒来,结果他不仅没有睁开眼,反而有愈发严重的趋向。
五个小时前,我们带他转入了云安医院,云安的脑科教授在检查了他的颅内情况后,建议我们耐心等待,说他目前不适合再动手术。
整整两天一夜,他就像是个植物人一般沉睡着,他所有的戾气与专断早已消失不见。我看着躺在病床上,面容安详的叶尚生,浓烈的酸楚让我眼眶发麻。
“明天……”我看了眼程北河,再望望叶尚生,苦笑道:“算了。”
程北河像是明白我的意思,他加大了手中的气力,紧紧地揽着我的肩,说道:“不过是个形式主义,走走过场,不要也罢。明天一早我们去领结婚证吧。”
我惊愕地扭头看他:“你疯了么。”
“没有。”程北河笑笑,敛了神色认真道:“这本来就是计划中的事,只是提前了而已。”
见我不说话,程北河又道:“他们早已经决定订婚的第二天就让我们去领结婚证,所以我们只是提前了一天罢。而且,经过伯母和我父亲的商议,明天的订婚仪式取消了。”
“取消了啊……”我的手掌贴上玻璃,隔空轻抚着病床上那张苍老的脸,心中绞痛,“爸爸,为什么我总是离幸福一步之遥。”
“取消的只是订婚仪式。”程北河转过我的肩头,凝着我有些涣散的目光,然后一把将我拥入怀里,在我耳边用平稳而坚定地声音重复道:“明天一早,我们就去领证。”
“不要了。”我轻轻推了推他,低声道:“你会后悔的,你已经后悔了,已经有了新女朋友了,我们已经分手了,结婚?呵呵……”
我挣开程北河的怀抱,悲伤地望着他:“你不过是看见我爸昏迷不醒,又怕我再自寻短见而已,你的同情心太泛滥了程北河,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也不要再拿结婚的事哄我开心了。你不爱我,早就不爱我了不是么……”
“知秋,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程北河在我眼中模糊,我摇摇头,脸庞上滑过短暂的温热,我抬手抹去那些微凉,笑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不会缠着你的,你放心,我们一家和你都没有任何关系,你不用愧疚,不用不安,更不用拿结婚来安慰我。我已经看开了,你抛弃我,不过是因为我变了,我不再是你心目中的叶知秋,你无法爱上这样的我,我不怪你,真的,我一点都不怪你。”
“知秋,你冷静一下。”
程北河想要捉住我的肩,我连连后退避开他的手:“你不用可怜我,我也不需要你的怜悯,没了你,我叶知秋就不能活了么?开玩笑……”
望着程北河一脸的怔忡,我咧嘴一笑:“那个女孩儿很好啊,你们很配,不用你提醒,我肯定会找一个比你更好的人,我哪里是那么容易服……”
程北河不再听我缀语,他一把抱住我,紧紧地箍着我的双臂不再给我一点挣扎的机会,那丰润饱满的唇堵住我后面的话,他的鼻息他的湿热让我大脑空白一片。
“知秋,”程北河离开我的唇,轻抚着我的背柔声道:“冷静下来。”
我茫然地盯着眼前的人,适才重叠在一起的影子渐渐分开,直到其中一个消失不见,我眨眨眼再仔细看了看他,脑子也一下清明了起来,一个不留神我竟跌入回忆的迷谭,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晚上程北河送我回了家,我以为他会离开,结果他像是个男主人一般地径自进了厨房,给我做了点宵夜,陪我在客厅吃完以后,又习惯性地将我抱上楼。
我躺在床上,抚着自己的锁骨,那上面有程北河刚刚留下的点滴印迹,听着他在浴室里洗澡的声音,再想着明天一早去领结婚证的事,我的心起伏难定。
“在想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程北河竟已走了出来,他围着浴袍侧躺着,一下又一下轻抚我的眉心:“你在害怕什么?”
他的一针见血让我有些发虚:“没,没什么。”
程北河盯着我良久没有说话,半响他拍拍我的脸温柔一笑:“那睡吧。”
我不知道我在医院里的那些疯言疯语,程北河听进去几分,又相信几分,更是不知道他眼眸中刚才流露出的失望意味着什么,我索性闭了眼,挪到他的身边,紧紧地环住他,紧贴着他的温暖沉沉睡去。
这一夜,我做了一个冗长而杂乱的梦,冗长得好似将我和镜秋的人生都连在一起,杂乱到我和镜秋的人生支离破碎,拼凑地面目全非。这是一个充满惊惧、慌乱、爱恨情仇的梦,几次我醒来,却发现仍是在梦中,我只是从一个梦逃进了另一个梦境,永无止尽般地让人一遍一遍的从希望的顶端跌入失望的深渊,在悲伤的地狱中步履蹒跚。
若不是程北河把我叫醒,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什么时候从这个梦境彻底逃出。他喊我起床的时候,已经早上快9点,但我却感觉自己才刚入睡不久,整个人疲惫至极,一身的冷汗。
我洗了把澡,换了身衣服,望着床头上的那副巨大照片,忽然开口:“改天把这照片换了吧。”
“好。”程北河顿了顿,忽然坏笑道:“换成结婚照么?”
我嗔了他一眼,换成什么都好,不要是这张就行。
准备妥当以后,程北河带着我来了民政局,我们听着安排做了一系列的婚前检查,在等待他的时候,我看着那些坐在柜台前等待盖章的小情侣,哦不,是即将成为新婚夫妻的小情侣,洋溢在他们脸上的幸福如同夏日茂盛的阳光,灼热而蓬勃。
“好了,你们来拍照吧。”
程北河拿了报告出来,工作人员提醒我们可以去拍照片,然后就是等照片冲印出来贴在结婚证上,再压上钢印,我们就算成为正式的夫妻。
“你等我一下。”我飞快地跑进卫生间,对着镜子端详着自己的脸,虽然不施粉黛,却依然饱满而莹润,虽然我不是项凝眉亲生的,却天生一副与她相差无几的脸型。我从小包里掏出化妆品铺在洗手台上,快速地给自己化了一个清爽的裸妆,让自己那张有些寡淡的脸显的神采奕奕。
十几分钟后,我红着脸从卫生间出来,讷讷地望着程北河,羞道:“走吧。”
“美女,你笑得自然一点啊。”负责拍照的工作人员有些不耐烦地再次提醒。
程北河捏捏我的手,轻声道:“别紧张。”
我脸颊僵硬的扯出一抹笑:“我不紧张不紧张。”
虽是这样说,但我的心还是砰砰直跳,程北河环着我的肩,我倚着他,只等咔嚓一声,但我却激动地反倒忘记如何去笑,整个人都紧张到不行。
“小姐你这个样子我没办法拍哦,除非你不介意拍出来的照……”
“那就不用拍了。”忽然一声沉闷的声音打断了工作人员的话。
我循声望去,待看见立在门口那个高大健硕的人时,我脸上那抹僵硬的笑也彻底消失。
“林温玄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他走进来,看也不看程北河,直直地冷凝着我,声音低沉而蛮横:“我说了,再我相信你的话之前,你不可以和程北河结婚,你忘了我的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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