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父女俩闻言均惊喜万分,林如海忙放下杯箸,起身迎了出去,黛玉随在父亲身后。
才出前厅,便见展无尘一身洒脱,衣履风流地走了进来,一年多不见,倒越来越精神了。黛玉水眸绽放惊喜:“师傅!”说着小手挽住展无尘,脸上浮现出真正的轻松和快乐。
在黛玉的心中,展无尘不啻是自己的亲人一般,这半年来,母亲的去世令父女二人难见笑容。一老一小均是需要慰藉之人,但均沉浸在悲痛中,为了对方着想,收敛起内心的凄楚,强颜欢笑,真的希望能有个人出现,给父女二人以安慰。
一时来到客厅,展无尘握住林如海的手道:“早想来看望你们父女二人,只是有事缠身,一直不得脱身。如海兄,这生老病死,且看开些罢,一味沉浸其中,只是徒增伤痛,于人于已无益。玉儿一来二去地也大了,你该为玉儿着想,不该再这么颓废下去了!”
黛玉闻言,心内一酸,眼眶中不觉一热,师傅说到了自己心坎里,母亲去世半年来,父亲一直不振,把大部分的精力用到了公务上,回府后便落寂地一个人待着。
看着父亲形单影只,黛玉心中酸楚凄凉,自己何尝不希望父亲能安慰下自己,可是父亲对母亲的感情深笃,一时半会竟不能走出来。
林如海抬头看了看黛玉,见女儿一双妙目看定自己,泪水在眸中打转,不由苦笑道:“贤弟说得没错,死者已矣,生者为大,只是我没有闲暇教导照顾玉儿。前儿,金陵荣国府她外祖母来信,说要接了她去,只怕这两天府中的人便到了!”
“爹,”黛玉伏在林如海的膝上,心里说不出的悲伤失落。
荣国府?展无尘微微一蹙眉,候门贵府,玉儿的性子在那里能适应吗?
微一沉吟看着林如海道:“繁华富贵之乡,那里,只怕玉儿不会习惯,倒束缚了玉儿的天性灵气。虽是亲戚,但这种大户人家,关系冗杂,玉儿小小年纪一个人独自去到那里,离乡背井?海兄舍得?”
黛玉默然不语,唯有师傅是最了解自己的,可父亲自有他的苦衷,自己岂能再任性?
林如海微微喟叹:“我也不想,可是你看我如今的情形,公务繁缛,哪里有精力顾及玉儿呢?何况我也从此不想再娶了,没有个人教导她,倒当中让她去外祖家,那里有姐妹兄弟,何况老太太最疼敏妹,想必爱屋及屋,不会亏待了玉儿!”
见林如海如此,展无尘只得默默颔首。这时,教授黛玉的先生贾雨村,从外面回来了,因黛玉经过失母之悲,不能照常上学,故贾雨村倒颇有闲暇,便趁机游历了维扬各处的景致。来到前厅与林如海打了招呼,便回到了自己房间。
展无尘捋须冷眼旁观,见贾雨村退出后,方向林如海道:“海兄,小弟看这位贾先生,气度还算沉静,只是眼中有些闪烁,不似光明磊落之人!”
林如海便道:“玉儿的功课,除了你,只怕别人谁也教不好,玉儿只佩服你。这雨村先生,听说从前作过一任知府,如今赋闲在家,游历到维扬,故聘了他为西席,如今玉儿身子不好,他成天也没什么事。前两日内京城来信,他听说我要将玉儿送进京,便托了我在内兄面前美言几句,我已然休书一封,只当是个顺水人情了!”
转眼几天过去,荣府府遣了贾敏的侄子贾琏将黛玉接了,不管心里如何不舍,但黛玉为安老父之心,表面仍强颜欢笑,终是辞别老父,登舟而去。
离别之际,林如海与展无尘亲到江边相送,望着父亲苍老的容颜渐渐逝于自己视线之外,黛玉终忍不住泪珠从白玉般的粉颊上滚落!
望着外面的景致,黛玉内心酸楚无限,目光迷蒙。金陵,一个陌生的地方,那里将会是自己今后新生活的开始,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她无从得知,她只知道,为了父亲,她也该坚强隐忍!
春花烂漫,御花园里万紫千红,繁花争艳,美不胜收。水昊天却望着满园的春色沉吟不语,望着远方半晌无言。戴权觑着他的脸色,搭讪着道:“皇上,您在这里站得可是不短了,该回去歇着了,不然只怕这腿酸了呢!”
水昊天扫了他一眼,脸色阴沉,半晌蓦地开口:“戴权,你跟了朕这么久,你说,朕,是不是在这件事上有些太过气量狭窄了点?”
戴权一愣,随即明白了水昊天所指,不好直言,只好装作不明白地道:“皇上,你说什么,奴才愚昧!”
水昊天望着满园蜂飞蝶舞,眸子一动不动:“芳魂一缕随风逝,自古红颜多薄命,此言非虚!她情愿跟着那个耿介的书生,却不愿留在朕的身边,朕身为九五之尊,手握天下,指掌苍生,却得不到一个女人?如今她竟然先去了,朕恨,恨上天的无情,那么一个温柔淡雅的女子,真的是红颜薄命,逃不过宿命的安排?”
说着握紧着手冷着声音道:“她若是留在朕的身边,情形会不会全然改变?”
不用问,戴权也清楚水昊天口中的她是谁,看来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眼神一闪,小心翼翼地措着辞道:“皇上,奴才觉着,这人的命,天注定,自一出娘胎便已经是定了的。人岂能和天争呢!”
水昊天嘴角扯动一抹嘲讽的笑意:“罢了,朕这么计较,真的诚如太后所言,小家子气了!”戴权肃然听着,不敢置一辞。水昊天寒眸黯然:“罢了,朕虽贵为九五之尊,但却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还在此妄谈,真是令人耻笑!”戴权脸色一变,他清楚水昊天说的是淑妃之事,一个是他心爱的女人,一个是他欣赏的女人,没想到一夕之间竟然全撒手人寰,确实是世事难料,令人唏嘘。
半晌水昊天似自言自语着:“对了,林海这几年上缴国库多少盐税银子?”戴权怔了怔,不知水昊天何意,遂思量着如何回答。
水昊天抚了抚额头喟叹道:“他一年上缴的盐税数额是前一任御史三年的总和,这样的官员,朕确实不该因私废公!”说着大踏步走下凉亭,戴权怔了怔,随即在后面追了上去。
走了几步,倏尔停下,转过身:“后日是溶儿的生日,朕的礼物可送过去了?”戴权脸色现出为难之色,水昊天了然,幽幽道:“他是不是又没收?”戴权嗫嚅了一下,水昊天悠悠一叹:“罢了,随他去罢!”转身,大踏步往前走去。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便是七年后!
江南富丽地,金陵帝王城。荣国府,大观园内的一处临湖水榭里,一个袅娜纤细的身影,斜倚在栏杆上,手里一杆钓勾,垂到水里,一双如水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看着池面微微的涟漪,似乎神思并不在此处。
风扬起她的裙裾,整个人翩然若飞,但她浑然不觉,保持着这个姿势,仿佛一尊雕塑般,映着水中的倒影许久未动。水眸转处,清丽灵动的容颜上浮现起一丝落寂,说不出地娇弱和楚楚动人。
终于,身后两个丫鬟装束的女子有些不忍了,其中一个紫色衣裙的悄然近前,小声道:“姑娘,起风了,你在这里站了许久了,只怕一会儿腿酸了呢,还是回去罢!”
女子嗯了一声,水眸婉转,说不出的风流袅娜,灵动雅致,粉唇微启轻叹道:“紫鹃,也是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