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刚听闻此言便是浑身一震,连忙求道,“还请掌门手下留情,莺莺她....莺莺她必然不是有意的...”
婴离闻此言神色便是一变,“难不成,这事倒是我有意的?”
李刚面上冷汗连连,他完全没想到会发展成眼前这番景象。
他跑去婴离那求情,虽然明白自己要门派镇派至宝来换自身儿子的小命有些天方夜谭,但一想到在府洞中哭泣的娇妻,想到还生死不知在合欢宗受尽折磨的幼子,固然觉得不太妥当,却还是想用原来的情谊来求一求掌门,不说拿出那混天塔来,就是拿些别的什么同合欢宗讨价还价都是好的。
他想到会被掌门喝骂,会被门派众人说道鄙夷,想了种种,却没想到还不待他话说完,婴离就不知从哪搞来莺莺和自家宝贝儿子平时欺压弟子,挪用门派财物,以衡坞之名在外横行霸道,敛财之道。更有在衡坞每年接受弟子之时,收取周边修仙小族的供奉,挪用弟子份例名额之事。
其实这些事情他也是知道一点的,自家的小娇妻平时是任性了点,也贪钱爱财了点,却也是因为没有安全感,要说什么大的错事,却是没有的。而自家的幼子虽然娇纵了些,却也还是番赤子之心,虽说平日行事也有些不妥,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小孩子嘛,犯了错总是要慢慢教才行。
这般一想,他也委实觉得婴离有些大题小作了,但看见他现在这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却不好说道什么,只能再度低头道,“弟子知错。”
婴离见他这副鬼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你觉得自己还有理了,你认为这些都是小事?在你心中,究竟置衡坞于什么境地?”
这已是婴离第二次问他了,李刚这般想着,面上便是一肃,“弟子誓死捍卫衡坞...”
婴离怒极反笑,“衡坞还不需要你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来捍卫...”
李刚闻言面色一结,低头不再言语。
婴离看着地上跪着的老人,想着在他幼时这位长辈的恳切教导,想着他多年来为衡坞所作的贡献,心中的愤慨虽是更甚,却也开始柔软起来。
“师叔来我衡坞已有三百多年,从一炼气的外门弟子到执法长老之位,从来都是勤勤恳恳,大公无私。我还记得当初景明师兄犯了门规,你同我们说天大地大衡坞至上,虽然他是你最疼宠的弟子,却也还是依照规矩办事,惩处了他。在执法堂中,戒尺之下,公正严明。”说道这,婴离顿了顿道,“若说掌门师父是我们最敬爱的师长,那么师叔你便是我们最为敬畏钦佩的了...那么现在,那个一心为衡坞,公正严明的执法长老究竟去哪里了?师叔,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李刚听得也是有些恍惚,他也在暗暗想着,以前的自己,究竟去哪了?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了呢?
犹记得第一次发现莺莺瞒着他收取门下管事孝敬来的灵石,私自将其换了个更能牟取渔利的位置时,心中的气愤和怒火,直嚷着要将她拉去执法堂,以儆效尤。
但是当她泪水涟涟地跪在自己面前,那般娇弱的模样,他又于心不忍了,想着若是被门派刑罚惩戒,虽说小命无大碍,但是修为定是会有所影响。且她是那般骄傲的女子,就该一辈子被人捧在手心疼宠,于是,他第一次徇私枉法了。
任何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时间一久,虽然他始终遵循原则不犯戒律,但是他真的就没犯过了么?对周边的人听之任之,暗暗用权力压迫别人帮自己爱惹事闯祸的儿子收拾烂摊子,固然自己双手没沾染过任何污秽,但,这就是干净么?
他渐渐偏离了轨道,私心一步步膨胀起来,而门派大义则在他心中越发渺小,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然改变了。
想着上次进阶时的心魔,他眼神便是一暗,自己已经没有可能再精进修为了,已经没有了再进步的可能,随着时间一天天逝去,寿元也即将耗尽,如此这番,将希望放在自己儿子身上有什么不对?
他这么多年来为衡坞派尽心尽力,甚至将自己最爱的弟子都打成了废人,明明是他人挑衅,对方修为不继,他只是失手将其打死而已。而却为门派中所谓的同门弟子不得相残戒律,为了巩固维护衡坞声誉,将其废除修为赶出门派,这和要他死有什么分别?
戒律戒律,都是这些个狗屁戒律。李刚想着想着,内心就越发疯狂起来,难道为了戒律,还要自己儿子死一遍不成?
回忆着自家幼子刚生的柔软模样,想着他多年来承欢膝下的可爱孝顺样,再一连想到
日后他面对地即将会是具冰冷的尸体,在寿元将尽之刻孤寂地死去,内心的愤恨之情就越发强烈起来。
渐渐地,双眼一抹暗红闪过,此刻的他已然听不见婴离的话语了,心中只有那个偏执无比的念头,救出自己的孩子...
这种念头清晰起来,李刚内心的门派大义就全然被压了下去。想着衡坞众人不再会帮助自己,只会为了那半仙器而让自己放弃而已,内心便有了一丝怨恨。
这般想着,他面上却没显现出来,只暗暗压下自己的怨念,缓缓抬起头来,对着婴离道,“之前是我的错,愧对衡坞众人,纵容家人徇私枉法,实在不配当这执法堂长老一职。”说道这,他顿了顿缓缓道,“衡坞门派利益至上,我已经违反了门中戒律,加之现在来这般要求掌门,令你为难。”说着,磕下头来,“还请掌门收回执法长老一职,我愿去执法堂领刑...”
婴离见他如此,面上欣慰之色满满,舒心道,“师叔大义,现门派正非常时期,之前种种便不予追究了,现下大敌当前,还需要我衡坞众人齐心协力。”说着,忙将李刚拉起来,诚恳道,“小师弟一事,衡坞自会尽心尽力,如若不成....还望节哀....”
李刚看着神色舒然的婴离,心中冷色一闪而过却还是恭恭敬敬道,“弟子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