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自习课,班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作为好学生且非课代表,突然被班主任请到办公室一定是有特殊原因的,所以一直走到老师办公桌跟前我都忐忑不安,而班主任大人感知到我站在面前,却眼皮都不抬的继续批改作业,十几分钟过去后,估摸着我内心的焦灼感达到顶点了,他方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说“坐下吧!”然后放下手中的笔,郑重的盯着我说,“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吧?”
我摇了摇头。
“听说你最近跟戈钦走的很近?”
我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本能的冒出一句,“我们一直都走的很近啊?”
老师听到这句话,脸拉的更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老师就不多说了,你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回头写个检讨给我!回去吧!”
对于这一场谍战片一样的审讯我满心疑惑一头雾水,回到教室,王云看到我的神情忙问,“老班找你干什么?”
我回过神一乐,笑说“政治老师给我出了一篇很难的作文题!”
“什么意思?”
“他说让我以‘最近跟戈钦走的很近’为主题写一份检讨,我百思不得其解,正想跟你探讨一下呢,以这个主题画幅画到还简单,作文该怎么写呢?你作文写的好,要不你帮我写吧?”
“亏你还笑得出来?你不会真不明白吧?”
我点了点头,“怎么了?”
她把嘴凑过来,附在我耳朵上说了句,“班里在传你跟戈钦好了!”
“啊?”我一声惊叫打破了自习课的宁静,五十多双眼睛瞬间齐刷刷的看向我。我慌忙趴下假装写作业,待教室里恢复正常,才抬起头跟王云继续窃窃私语。
“真的假的啊?谁这么无聊?我俩明光光磊落落的好哥们两条好不好?”
“你这个形容怎么听起来那么别扭?你俩这点奸情我还不知道?但传闻太精彩,我都要信以为真了,而且似乎目击证人还不少,我就不详诉了,不然你听了准会吐血!”
“不能吧?”我笑笑说,“说来听听?”
于是王云附在我耳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描绘了一番。听的我耳红心跳,心情复杂,既有略些气愤懊恼,又有些沾沾自喜,同时又感觉自己真的像做了亏心事被人发现了一样。呆呆想了一瞬,看见戈钦正不时地以奇怪的眼神看我俩,我也附在王云耳朵上说,“他知道吗?”
“不清楚,也许知道吧?要不问问?”
“算了吧,多尴尬啊!”
戈钦实在忍不住了,“你们两个叽咕啥呢?不怕咬了耳朵啊?”
“秘密!写你的作业吧!”我瞪了他一眼。
放学铃声想起,教室一下子哄闹起来,终于可以大声说话了,我边收拾书包边对王云说,“我要是写了这检讨那不就等于承认了吗?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就不写了,看他能怎么样?”
‘抗旨不尊’这种事,对于我们老实巴交的八零后中学生来说还是有一定挑战难度的,所以虽然嘴上硬,心里还是很没底,忐忑了一周见老师也没再找我于是就放下心来。
那天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间,周蕊走过来说想单独跟我聊几句。我们选了一处没人的地方停下,她看了我一会突然说,“你跟戈钦好吧!”
我以为自己听错,猛地一惊,“你说什么?”
“你跟戈钦好吧!他很喜欢你!”
待确认了她的话,内心却很震惊,“你没病吧?是戈钦让你说的?”嘴上这样问,脑子里立马否定,戈钦不可能委托她跟我说这样的话。于是接着说,“对不起,我没你那么开放!”说完华丽的转身走了,周蕊站在那里没有追过来。我把周蕊的话给王云复述了一遍。
最后一致推出结论,她受刺激了!
那天以后我和王云戈钦依旧跟往常一样,只是周蕊似乎彻底的离开了我们的视线。时间过得很快,又差一个月就要放暑假了。某天下课,班主任把我叫到走廊里,表情严肃的问,“让你写的检讨为什么迟迟未交?是不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看着走廊里来来去去同学,我低下头不回答,老师急了说,“不写也可以,让你家长来一趟吧!”
我立马抬头对上老师的眼睛,斩钉截铁的说,“我跟戈钦就是正常的同学关系,为什么要写检讨?”
“正常的同学关系?全校都快知道了!而且戈钦都已经承认了!”
我一脸震惊的看着他说不出话来,他看到我的反应似乎以为我是被说中了无言以对,于是语重心长的继续说道,“错了不要紧,知错就改还是好学生!你们这个年龄应该把主要心思放在学习上,做出出格的事耽误的会是你的一生,等长大了后悔都来不及!老师再给你一次机会,回去赶紧写个检讨明天交给我!”
上课铃想了,我的脑子一片空白,耳朵里的铃声似乎就没停歇过,王云看着我上课呆呆愣愣的样子,碰了碰我。我缓缓的转过脸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发呆。她见我这种反应已经猜出了原因,于是拿起纸笔,迅速的写了一份检讨放在我面前。我木偶一样的抄了一遍就趁老班不在放到了他抽屉里。
那天以后我就没再搭理戈钦,任何地方都跟他保持着距离,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对于我的反常他也很配合的没有追问。
期末考试最后一门,我和王云都提早做完交卷离开了,走到那个叉路口等红灯,绿灯亮的时候跟王云道别后正准备离开,车子却被人拽住蹬不动了,回头一看戈钦正嬉皮笑脸的看着我。
“干什么啊你?”我生气的说。
“快说,这段时间发什么神经?为什么不理我?”
“快放开,我要回家了!”
“不说出来别想走!”他坏坏的笑着,手抓的更紧。
“你自己心里清楚何必问我?”
“我清楚个毛啊?快说!”
“放手听见没有?”
“就不放,气死你!”
我索性从车子上下来,气急败坏的说,“快放开好不好?绿灯了,别在这里挡住别人!”
他松了手,随我一起过了马路,见他一直跟着,我只好停在路边。
“你为什么要告诉老师说我们俩那啥了?”
他假装听不懂,故意气我说,“那啥了?”
“你就别装了,全球人民都知道了,你会不知道?”
他捏着鼻子嬉皮笑脸的学着机器人的声音说,“我来自火星!”
我噗次一下笑出来,“懒得理你,以后跟我保持距离!哼!”说完就要骑车离去。
他又拉住我的后车坐,我气愤的扭过头瞪着他,他笑嘻嘻的说,“我发誓我真没跟老师说我们那啥了,不过你如果打算继续不理我,那我只好真的跟老师说我们那啥了!”
“你敢!”
“看我敢不敢!”说完坏笑着揣了一脚我的后车座扬长而去。虽然他没有明确回答,我已经知道了答案,竟然这么缺心眼的被‘冷面抢手’给诈了,真是懊恼之极,果真姜还是老的辣!不过绕在心头一个月的阴翳终于散去,骑着自行车,哼着小曲回家了。
愉快的暑假开始了,家里传来好消息说姥姥村的安置房已经竣工,再过几天就可以交钥匙了回迁了。
那天我们全家还有村里的老老少少都去新小区的街道办事处抽签摇号领钥匙。姥姥家分了两套房,王云姥姥家分了三套,可是任意一套都没有抽到一栋楼,我们两个心里都有些失落,家家户户看了自己的房子又去看别人家的。姥姥家的房子刚好跟王云家在两栋楼的相同单元相同楼层,两栋楼中间搁着一个小花园,两个人想起一个有趣的沟通方式,各买一个望远镜,隔空相忘。
一个多月的装修工作迅速展开,我跟王云每天继续去绘画班。戈钦依然请了家教,我们仨偶尔会约好一起去游玩写生。
快开学的头几天,姥姥家和王云家的装修工作一起完工,又一轮的搬家工作开始了。那几天我每天都住在姥姥家,我和王云负责两个姥姥家的保洁工作,两个小伙伴一起说说笑笑,干起活来既快又不觉累。姥姥笑称我们是两只勤劳的小蜜蜂,所以干活时我俩嘴里总哼唱着“嗡嗡嗡,嗡嗡嗡,飞到西来飞到东……”
新学期开始没几天,我就被请了家长,原因是和戈钦早恋,且屡教不改,不知收敛。回去爸爸妈妈把我狠狠地训了一顿,本来一身委屈的我打算跟他们死磕到底,但是担心妈妈气坏了身体,于是我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安抚妈妈,再加上王云力证,妈妈终于相信了我。
回到学校,我找了个单独的空隙跟戈钦说,“以后我们还是少在一起吧,在校内校外都保持一定距离吧?”
“为什么?老班又找你了?”
“难道他没找你吗?”
他摇了摇头说,“从头到尾没找过一次!”
我惊讶的看着他,“不能吧?为什么?”
“我找他去!”
“诶,算了!”我拉住他继续道,“别去了,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
那几天戈钦真的处处都跟我保持距离,第一次被他隔离,突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可是这件事并没有就此结束,那个周一的早上,我被通报批评了,虽然缘由很模糊的只写了‘违反校纪’可同学们都知道为什么!
那天班主任老师又单独找了我,质问我为什么给了我那么多次机会我依然继续挑战他的底线?又说我挑唆戈钦去找他理论。
放学后我问戈钦,“你去找老班了?”
“是啊!他这么没完没了的逼迫你,我实在气不过,就索性跟他承认了咱俩就好了看他能怎么滴?”
听了他的话,我扑通站起来,凳子被我一带咣当倒了,那声音在只有俩人的教室显得格外刺耳,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气急败坏的朝他大叫到,“你有病吧?为什么要这样说?你把我害惨了知道吗?”
说完拎起书包就跑了,戈钦在后面叫了一声就没了声息。
那几天生气加伤心每天搞得我没精打采的,人也清瘦了许多。王云看在眼里干着急却没有办法。某天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她为了逗我开心想出一个恶作剧,我们在校园里摘了好多毛桃,摆在一个纸板上,放在语文老师的抽屉了,并留纸一张写道“劫富济贫,替天行道,小小意思,不必挂齿,还望笑纳!”
下课铃响了,两人躲起来看着语文老师走进办公室,等他走到座位上坐下我们探出头偷偷的看,直到他拉开抽屉,拿起我们写的纸摇头笑了笑,我们俩捂嘴笑起来,突然王云笑容凝结在脸上,“坏了,那板子上还是你的字体!”“啊!”我捂住嘴,“快跑!”一转身跟戈钦撞在了一起。语文老师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把我们叫了进去,王云随我跟了进去。“你们两个调皮蛋!苏琰琰,你这次干的事可真够大的!”
“老师,您相信吗?”
“以我对你的了解,我希望这不是真的!”我闻言笑嘻嘻的给他捶了捶肩,“还是马老师最英明神武!你快点回来当我们的老班吧!”他肃了肃表情又转言道,“但是无风不起浪,你们现在还是以学习为重比较好!”我停下手中的动作,哼了一声拉着王云就走了!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戈钦还在门口笑眯眯的看着我们,我一脸无视的跟他擦肩而过。刚回到教室,班主任就把王云叫走了。两分钟后,她面色着急的走过来说,“琰琰,姥姥晕倒住院了,我先回家了,书包你放学给我带回去!”说完转身就跑了。最后一节课我如坐针毡,希望早点放学回家看看什么情况!
开学时座位已变动,戈钦离我较远,但他似乎一直在观察着我这边的动向,一会一个纸条传过来,“怎么了?王云去哪了?”本来就生着他的气再加上此刻心神不宁,就没给他回复。
晚上回到姥姥家,爸爸妈妈也都在,吃完饭爸爸妈妈说要去医院看王云姥姥。我们到病房时,王云眼圈红肿的正在给姥姥收拾碗筷。我几步并作一步的走到病床前握住二姥姥的手说,“姥姥你没事了吧?怎么会晕倒?大夫怎么说?”
王云姥姥笑呵呵的说,“姥姥没事,不用担心,姥姥还没看到你们小东西长大怎么敢有事?”
听到王云姥姥这么说,我一颗吊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眼泪也差点跟着跌落。
爸爸妈妈跟王云姥姥闲叙了会儿家常就跟姥姥道别了,王云的二舅送我们出来,妈妈担心的问道,“二婶到底什么情况?”
“大夫说没什么大碍,可能是这段时间操劳过度所致!我们这次打算给老太太做了个全面检查,等结果出来没事就可以出院了!”
妈妈长嘘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第二天跟王云早早的来到教室,放书包时在桌洞里看到一封信,信上说校长是戈钦的舅舅,我之所以会被处分是因为戈钦的妈妈听说了谣言闹到校长那里要求一定要严厉处理这件事情。看完信我久久不能平静。王云看我脸色难看,知道信的内容一定很不好,于是从我手中拿过去迅速看了一遍。“啊?不会吧?怎么这样?难道是真的?”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难怪学校通报上只有你的名字没有他的,原来如此!”她拿着信反过来正过去的又看了一遍说,“不过这封信会是谁写的呢?他告诉你这些是什么目的呢?”
我被王云的问题牵引着情绪慢慢平复下来,“谁写的,出于什么目的已经重要不那么重要了!以后离他远远的就是了!”
“你说会不会是周蕊写的?她一直那么喜欢戈钦?不过,看这字迹又不像她写的!”
“管他呢,爱谁谁吧!我们以后不要再提这事了好吗?”
想到以后跟戈钦要彻底决裂了,不禁有种心痛的感觉,过去的一幕幕像放电影一样从脑海里浮现,趴在桌子上,把书立起来挡住脸,任由泪水滑落。王云看了拍了拍我什么都没有说。
过了几天,某天王云突然没来上学,以为她生病了,放了学就迅速收拾书包准备回家去看看,刚骑出学校门口一段路就看到王云在那里等着我。
“你今天怎么没来上学?我还以为你生病了!”
她抬起头,我才看到她的眼睛红肿的厉害,一句怎么了刚问出口,王云就趴在车把上呜呜痛哭起来。我边拍着她的背边急切的问她到底怎么了。哭了半晌,她终于抬起头说,“姥姥快死了!”说完又痛哭起来。我听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一时惊在那里,耳朵嗡嗡直响,好一会方缓过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姥姥好好的怎么会快死了呢?不是出院好几天了,我昨天见她还好好的啊?”
“姥姥得了肠癌,晚期,他们昨晚在争执要不要化疗的时候被我听到了!”
“啊?我不相信,你听错了吧?”
王云没有回答,哭的更厉害了。我的眼泪也随之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你今天没来上学是不是家里不知道?”
她直起身边擦眼泪边点头,“我们在外边待一会再回家吧!我不想让姥姥知道我知道这件事了!”
“嗯,那我去公话亭给妈妈和姥姥打个电话说我们今天在外面吃!”
打完电话我们推着车子往夜市走去,好半天彼此没有任何言语,直勾勾的盯着前方的路,直到走到路边摊才停下来。我要了馄饨和一些油炸串。王云没吃几口就不吃了。
看着她面无表情的呆愣模样,我的心一阵阵的抽痛。第二次失去至亲的感觉定是万分痛苦的。姥姥基本上算是王云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了,虽然她还有两个舅舅,可是跟舅舅的感情很一般。姥姥如果死了她该怎么办呢?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王云自顾自低头走着,走了很久很久,才抬头说“天不早了,我们还是骑着回吧!”
两个人蹬上自行车却依然缓缓的前进。如果时间能像这样放缓它的脚步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