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许继宗问的是一句废话,黑风寨里要是没有草药的话,他伤口上敷的东西难道是屎?是的,黑风寨里不但有草药,而且有很多,当初这些土匪们抢劫过一个专门坑害穷苦人的不良药铺,然后把那里的草药全都搬到了自己山上,堆了整整一个小仓库,只是……那个仓库的钥匙在大当家的李三良手里握着,别人打不开,许继宗如果想弄到草药的话,只有李三良点头同意才行,除此以外就再没有其他办法了。
问明白这件事情之后,许继宗就再不说话了,他闭上眼睛,一边打瞌睡,一边默默在心里盘算着主意。
……
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这群发了财的土匪终于回到了黑风寨,马车停下,土匪们也不等大当家的吩咐,就一起行动起来,把抢来的东西往里面搬,金银,珠宝,玉器,美酒……各种好东西堆在一起,数都数不清,土匪们兴高采烈,有几个特别没出息的笑得连嘴都合不拢了,他们在这边搬,许继宗就在旁边记账……没错,回到山寨以后,李三良就让人把许继宗身上的绳子解开了,然后给他安排了一个活儿,就是拿着账本跟着一群土匪屁股后面记账,许继宗也没多说什么,一言不发地把这个活儿接了,然后很用心地在本上写着:鹤型玉壶一把,黄金一百五十三两,陈年老酒三大桶……
“许先生,这次一共收了多少啊?”
“还没统计出来呢!”许继宗点头道。
“许先生,一会儿分钱的时候,多给我算一点儿啊!”
“不怕大当家的收拾你,我就给你多算点儿!”许继宗继续点头道。
“许先生,那酒桶上写的啥啊?”
“陈年花雕……”许继宗依然点头。
“许先生,这个字儿念啥啊?”
“念‘傻’……”许继宗回过头来,喷了那人一脸吐沫星子。
他一边记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那些土匪唠嗑,好不容易忙完了,一路上鞍马劳顿的土匪们纷纷回去休息,而许继宗则是又在这里站了一会儿,把最后的数字统计了出来,一共是十三万七千两白银,七百零五两黄金,珍珠项链十三条,玉器十九件,各类宝石若干……
看着这个数字,许继宗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不得不说一句,除了风险略微大了一些,做土匪……这的确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
这么多的钱,只怕普通人一辈子也赚不到啊!
就比如许继宗,在此之前,他见都没见过如此多的银子。
如果不是意志坚定的话,许继宗只怕早就一拍大腿,决定留在这里当土匪了。
当么?不当么?当么……
好吧,先不想这些了,还有正事儿要办……
许继宗拿着账本去找李三良,可到了门口,他又有点犹豫了。
说心里话,自从听了大石头的讲述之后,许继宗对李三良的看法好了很多,甚至对他的所作所为,许继宗还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由衷敬佩,可是敬佩归敬佩,面对面的谈话就是另一回事了,别的不说,就是李三良嘴里从不间断的脏话,许继宗就有点接受不了,而且作为一个向往自由的大好青年,他也看不惯李三良那种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劲儿,你牛B,这事儿谁都承认,可你无时无刻都要把牛B两个字刻在脸上,那就很不好了。
可是,再怎么腻歪,该进屋也得进屋,于是许继宗就敲了敲门,等到里面应声了之后,他就推门走了进去。
还好,李三良没绣花……
“算好了?”
“算好了!”
“给我看看……”李三良把账本接了过去,看完之后吧唧了半天嘴,最后竟是叹了一句:“都说那修桥补路双瞎眼,杀人放火子孙全,此话有理啊,看着老东西富的,还真他娘的有钱……”
许继宗脸上没表情,心里却是嘀咕:“现在还不是全都归你了?”
又唠了几句关于账目的事儿,李三良忽然看着许继宗笑了,问道:“咋样,老子把你绑了几天,你恨不恨老子?”
“恨倒谈不上,但是心里有些不爽!”许继宗很坦诚地说道:“我许继宗不是那种恩将仇报的歹人,大当家的救了我的命,我感激涕零,别说是绑我几天,就算是再多绑几天也不算什么,但还是那句话,连上个茅房的自由都没有,我心里的确是挺不爽的!”
“行,说话够直率,老子喜欢!”李三良尖声尖气地笑了几声:“许先生,你觉得我的黑风寨如何?”
戏肉来了……许继宗心头一动,但还是很诚恳地说道:“不错!”
“我李三良为人如何?”
“大当家的身在草莽之中,却有侠肝义胆,够个英雄!”
“那……许先生可愿意常住下来,为我黑风寨效力啊?”
“我不愿意!”
“什么!你不愿意?”李三良一听这句话,声音顿时提了八度,刚才还是笑呵呵的一张脸顿时阴沉下来:“娘的,老子费这么大劲就是想让你留下来,可你还是不买账,靠,**给脸不要脸是不?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宰了你?”
听他又是张口骂街,许继宗心中也是火气大盛,可是面对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土匪头子,许继宗还是强忍着压住心中的火气,一脸诚恳地说道:“大当家的,承蒙您如此看重,可是我还是要说,人各有志,在不久的将来,我还是要走的,虽然会惹您生气,可我觉得您是我的恩人,我在您面前还是说实话的好,您放心,在我离开这里之前,我会尽我所能帮着您做一些事情,以报答您对我的救命之恩……”
“你?报恩?”
李三良忽然间一阵大笑:“不是老子看不起你……和你实说了吧,老子这里就是缺个账房先生,别的什么都不缺,老子想要留你,也就是看你还有几分算账的本事,哦对了,还有你做肉丝面的手艺的确不赖,老子也挺喜欢的……”
“既然如此,大当家的就高抬贵手,放我下山得了!”许继宗苦笑着说道。
“那可不行!”李三良似笑非笑地看了许继宗一眼:“就像你说的,你还没报恩呢,要不这样吧,和外面的规矩一样,老子救了你的命,就当你欠了老子十万两银子的买命钱,从今天开始,你就在我这里打工还账,我也不亏待你,跟城里那些大户人家请账房先生一个价钱,每月十两银子,等啥时候把欠老子的钱都还干净了,老子就啥时候让你走,怎么样?”
尼玛……许继宗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照他这么个算法,自己这辈子是没指望下山了。
“不行!”
“不行也得行,在这里,老子就是规矩!”李三良一副无赖相看着许继宗:“怎么的?你不服气啊?
……
会谈不欢而散,许继宗从李三良的屋里出来,暗气暗憋,心想等着吧,等老子伤好的,那时候我要离开这里,我看你能不能拦住我,妈比的,要是把老子逼急了,手雷迫击炮狙击枪轮番给你招呼,等老子把你的土匪窝炸平了,看你还牛B不牛B了……
许继宗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却有一个人小跑着过来,把他袖子拽住了,许继宗一看,认识,正是厨房里专管给土匪们烧火做饭的老王头。
这老头年纪也就六十出头,不算很大,又矮又胖的身材看起来圆墩墩的,长着一张人来见喜的小圆脸,当初听大石头说过,这个老王头是一个贪官雇佣的私人厨子,当时那个贪官走到黑风山的时候,被李三良他们劫了,贪官一家十三口全都宰了,唯独这个老王头被留了下来,从此以后就在黑风寨里给土匪们烧火做饭……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和许继宗的情况有点像,都是不想留在这里当土匪,但是想回家却不能回的那种人……
一见是他,许继宗心里顿时生起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刚刚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也顿时小了一半,问道:“什么事儿啊?”
老王头嘿嘿笑着,犹豫了半天才说道:“许先生啊,那个……嘿嘿,我我我,我有个事!”
“有事儿就说呗,支支吾吾的!”
“那个……”老王头终于下了决心似的说道:“你那个做肉丝面的办法,能不能教给我啊?”
老王头一边说,一边讨好地笑,之前听人说了,这位许先生虽然是个读书人,却有着一手做肉丝面的绝活儿,大当家的吃了他做的肉丝面以后赞不绝口,整整一大碗面,不但全都吃了,就连一点汤都没剩下……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老王头就动心了,他当了一辈子的厨子,对于饮食口味之类的事情最是敏感,他知道大当家的喜欢吃面,可胃口却不大,一碗面从来就没有全吃光的时候,所以一听说大当家的把那碗面都吃了,王老头就在心里寻思,看来那位许先生做肉丝面真的很有一手,自己一定要学学……
他这么做的目的,一来是处于职业的本能,见猎心喜,遇高人不能交臂失之,二来也是抱着一个讨好大当家的打算,试想,如果自己能把这个做肉丝面的办法学会,讨得大当家的欢心,嘿嘿……到时候自己说几句哀求的话儿,没准儿大当家的一高兴就能大发善心放自己回去……老王头可不像许继宗似的,还有一身的武技和各种各样的零碎儿当后盾,他只会当厨子,要是不想老死在这黑风山上,唯一的办法就只有讨得大当家的开心,然后蒙求恩赦了。
可是,让老王头感到很失望的是,许继宗似乎并不打算把这个做肉丝面的手艺外传,他咂着嘴犹豫了半天,最后说道:“老王啊,这个……估计是不行,我就是教给你,你也学不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