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石头口中的大当家的,也就是黑风寨的寨主,姓李,全名叫做李三良。
许继宗本来以为,像他这样的土匪头子,肯定是一个身高过丈,肌肉虬髯,眼睛一瞪比牛蛋还要大上三分的粗莽人士,可见了面之后,许继宗才发现这个李三良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这是一个身材很矮小的人。
而且,他的胳膊腿儿都是干瘦干瘦的,如果不是有一圈很浓密的胡子挡脸的话,瞧他的模样,就像是金蝉城秀水街上那位贩卖豆腐的二哥。
最主要的是……这货竟然也是个娘娘腔,他一张嘴,许继宗就彻底无语了。
尼玛,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啊……
太娘了,太膈应人了!
这个李三良,他说话的声调,竟然比大石头还娘……
娇娇的,柔柔的,虽然可以听出来,他在刻意压低着嗓音,可那样一来,这半真不假的听起来更是让人浑身不自在。
只是,不管怎么说,毕竟人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就算是个人妖又如何?所以许继宗也就没太计较别的问题,他强打精神,很认真地对李三良鞠躬,表达了自己发自内心深处的感激之意。
李三良也没拦着他,就是坐在那里受了许继宗一拜,等他拜完了,李三良才慢悠悠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啊?”
“许继宗!”
“哦……何方人士啊?”
“金蝉城的!”
“哦……做什么的啊?”
李三良说话的时候有个习惯,一个挺短的词句,非要故意拉长了说,那股子别扭劲儿就甭提了,听他说话,许继宗起了一后背的鸡皮疙瘩,然后很自然地想起前世看过的电视剧里某位阴阳怪气的大太监出场的桥段,于是许继宗说话的时候极其注意,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喊出“李公公”之类得罪人的字眼儿,要是惹得这位土匪头子不高兴,那可就惨了。
现在听他问自己当初是做什么的,许继宗留了个心眼儿,他可没说自己是天骄学院的学生,更没说自己这次是去帝都的军部里报到,毕竟对方是土匪,许继宗也不想给自己日后的生活招惹什么麻烦,于是就说自己是一个普通的书生,是到帝都串亲戚的,没想到走在半路的时候遇到打劫的强盗,挨了一箭,至于别的事情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许继宗甚至都没想说自己的真名儿,可是没办法,包袱里有几本书,上面都写着他许某人的大名,唉……无奈啊无奈,真名真姓报出去了,就只能在身份上打马虎眼了。
“书生,念书的……”李三良听许继宗说完,竟是微微笑了起来,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事情,嘴里一个劲儿的念叨:“很好,很好……”
突然,李三良就像抽疯了似的,眼睛一下子瞪了起来,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那壶啊碗啊什么的突突乱跳,只听他大喝一声:“你说谎!”
说谎?
许继宗心里咯噔一下,心想难道这个半男不女的娘娘腔认识我?
我靠,不是吧……
“哼,你说你是书生,那你就是书生了?”李三良一阵冷笑:“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说着,他猛地抓住许继宗的手腕,翻开他的手掌,说道:“我见过的那些书生,哪个不是白净面皮?哪个不是细皮嫩肉?有谁像你一样长着一张黑红脸儿的?还有,看看你的手,手心里这么多的老茧,哼哼……你分明就是练武的!”
许继宗嘴角往下一耷拉:“长得黑也成罪过了?我天生就长得黑,有什么办法?再说了,谁规定脸黑就不能念书了?”
李三良冷笑道:“那你手上的老茧又作何解释?”
老茧,老茧……许继宗手掌里的确有一层厚厚的老茧,而且正如李三良所说的那样,就是练武练出来的,许继宗练的是棍,而且还是挺老沉的铁棍,这时间长了手上难免长出老茧,可他没想到的是,现在这个东西竟然让自己露了马脚,成为自己练武的证据。
不过,借口还是有的!
许继宗略微愣了一下,然后便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大当家的,我是个穷书生,父母早就死了,也没给我留下什么遗产,我是个书生不假,可我还要活着啊,我……唉!”许继宗低着头,做出一副很难为情的样子,说道:“说起来真是有辱斯文啊,我平时除了读书之余,还兼职在金蝉城的秀水街上卖肉丝面,不信您可以派人去调查一下,我那个摊子叫许家抻面,那里很多人都知道的,而我手上的老茧,就是掌勺做面条时候留下来的……”
“真看不出来,你竟然还是个厨子!”
“我只会做肉丝面……”
许继宗这句话说的不假,他真的只会做肉丝面。
李三良斜将信将疑地看了看他,说道:“那你去给我露露手艺,老子山珍海味吃腻了,还就是喜欢吃口面条……”
许继宗苦笑一声,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缠满白布条的伤口,说道:“有机会一定伺候大当家的,可现在是肯定不行了,我连起床都费劲啊……”
“算了,这个事儿先记下。”李三良摆摆手说道:“可我还是不太相信你是个书生,这样,我找本书,你给我念上几段,你要是念对了,我就相信你是个书生,而且我还会给你额外的好处,可如果你敢骗我,呵呵……你来看!”李三良说到这里,手腕子一翻,那只略显小巧的手掌上,竟是闪耀出一层淡淡的白色光芒,他抓起桌上的一只水杯,两根手指一捏,就听啪的一声脆响,那只茶杯霎时间四分五裂,里面还有半杯的茶水哗的一下飞溅出来,洒得满地都是。
“你要是骗我,这就是你的下场……”
许继宗心里一惊,不由得仔细打量一下面前的李三良,还真没看出来,他这样一个瘦小之人,竟然拥有如此高明的武技,捏碎一只茶杯不算什么,许继宗自问也能轻易做到,可他手掌的那层白光,这分明就是武技达到六品以上的证明……难怪他能在这里当老大呢,武技果然不俗,许继宗暗暗想着,于是说起话来就更加注意了。
“我这里有书!”许继宗从身边的包袱里取出一本书,随便翻开一页就要念,如果让他写毛笔字的话,许继宗心里或许还会打怵,毕竟他的字儿太磕碜,实在有些拿不出手,可只是让他念几页书的话,倒是无所谓的,这个世界通用的文字就是很普通的繁体字,许继宗绝大部分都认识。
这种考试……说句很装B的话,真是一点难度都没有啊!
可是却见李三良把手一挥:“不行,你自己带的书可不行。”然后他回头吩咐:“那个谁啊,前几天咱们抢的东西里,不是有几本书吗?去去去,全都给我拿过来!”
很快的,就有人跑了出去,可没过多一会儿就回来了,苦着脸说道:“大当家的,那几本书都被厨房的老王头烧火了,就只剩下这么几页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几张干巴巴发黄的纸,瞧那模样,简直比擦屁股的厕纸都不如。
“哎哟我靠,你们真他妈败家,我都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书是精神上的粮食,是白米饭,是熏肉大饼,可你们咋就不听呢,我那么千叮咛万嘱咐的,可你们还是烧书,我靠你大爷的……”
李三良大发雷霆,脏字儿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喷,他在这里发火,旁边那些人连一个敢反驳的都没有,甚至连大气儿都不敢出,就那么老老实实地听着。
威武霸气啊!
许继宗瞪着眼睛,看得都有些呆了。
过了好一会儿,李三良总算是骂完了,他把那几页纸甩给许继宗,携着之前的余威喝道:“念……”
“无眠的夜晚你寂寞吗?你想与异性零距离接触吗?你想在声嘶力竭的喊叫声中找寻灵与肉的碰撞吗?……”
许继宗一边念,一边在心里寻思:“这******,这群土匪前几天是不是把哪家妓院抢了?”
众土匪听许继宗在这里念,脸上都是一副很享受的模样,不得不说,这些家伙们的精神世界空虚到可怕,只是几段没头没尾略带挑逗的文字就能让他们满脸愉悦地达到高潮,许继宗嘴里念着,眼睛却是偷偷看着那些神清气爽的土匪们,他默默叹了口气,发自内心地为这些土匪们感到由衷的悲哀。
可是,李三良好像对这玩意儿没啥兴趣,他哼了一声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换一个!”
“遵命!”许继宗从善如流,连忙换了一张纸,念道:“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论生孩子与勤俭持家的关系!”
“再换一个!”
“谢大郎回到家中,瞧见自己老婆张氏正与隔壁陈大官人躺在床上,被翻红浪,白肉如山,耳边满是那呀呀不断的旖旎之声……”
“靠,别他妈念了!”李三良脸都黑了:“这都什么****的玩意儿!”
许继宗把那些纸片往前一递,委屈地道:“不信你看看,这上面真是这么写的!”
“算了!”
李三良看也不看那些纸片,问道:“我再问你一件事,你会算账吗?”
“算账?”
“对,我问你,我手下有一百二十个兄弟,前些天抢了两千四百两银子,如果平均分一下的话,每人多少两?”
许继宗笑道:“这有何难,每人二百两银子……”
李三良大惊:“算得如此之快,你这读书人果然好本事,我算了整整三个时辰才算出来这个数,好了,我决定了,你就留下来,给我当个账房先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