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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依旧烧着,发出微弱的光来照亮着大帐,在迷蒙的灯光下,苏玉的肤色也不是那么的苍白了。可是这几天陈叶白的脸色却越来越不好。
苏玉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掌灯,她说掌灯睡不着,以往在锦云殿的时候,晚上睡觉也都是漆黑一片,而现在的苏玉,虽然不知道白天和黑夜的区别,一直在睡着,陈叶白就当做是晚上一样,给帐中捂的严丝合缝,尤其是晚上的时候,更是只点一盏小灯,不给苏玉产生太多的光亮。
他在苏玉的床头坐着,慢慢的将苏玉抱了起来,用带了茧子的手抚摸着她如玉的容颜。
“你可真安静。”陈叶白似乎是觉得安静的过了头,竟然一个人开始在帐中自言自语起来,说话之间,手还附上了苏玉的唇,指了指说道:“以往我要是抱你,你都能跟我扯出好大一堆的理由,告诉我你不愿意让我抱,而且这里,”他又将手挪到了苏玉的眼睛上,有些宠溺的说着:“这个时候你的眼睛就像是会说话一般,睁的大大的,直瞪我,就像一个小刺猬,要将自己保护的严严实实的,不让任何人侵犯。”
说着说着,陈叶白嘴边便浮起了一丝苦笑来。其实他很是自责。
如果当初他没有对苏玉说皇室对于这次灾难的治理办法,那么苏玉不会对守着苏城和柳城的事情这么上心。她苏玉是什么人,是天塌下来,只要不砸到她自己和家人,依旧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人,别人死不死,于她何干?
但就是因为陈叶白对她说了那番赈灾的话,苏玉才知道,自己作为苏城首富,对苏城的百姓是有责任的。所以在未来的日子中,才那么的尽心尽力,宁可自己挨饿,也绝对不让任何人伤害苏城的人。
还有柳城的百姓,在那个艰苦的条件下,苏玉本来就是可以弃柳城的人于不顾的,但是她最终还是心软了,去将自己城池中为数不多的粮食分给柳城的百姓,还帮着他们修筑防御工事。
和朝廷联系不上,她就想到了要到冰城来求救。
陈叶白在苏玉昏迷的时候是找过盛盛来问话的,从苏玉在柳城经历的事情,到这一路来遇到的种种危险,他都有很认真的听着,但是越听,他的眉头却皱的越紧。
那么庞大的熊,还有凶恶的蛇群,不断追杀她们的人,万丈悬崖,以及那松树林中的陷阱,她居然就这么一步又一步熬了过来,没有怨恨,没有反对,只是抱着一个信念,她要保护那些她在乎的人!
“所以小玉,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啊,要是我早点能想到我派去的那些人都死于非命,不是抱着观战的态度,早点阻止赵宁若和孙佳星的战争,就不会有这么个后果了……”陈叶白拥着苏玉,不断的去亲吻她的眼角,眉目都是温柔,仿佛苏玉就是这世界上最重要的宝贝一般,“所以,你早点醒来吧,醒了之后才能打我骂我,才能发泄你的愤怒不是么?醒了之后才能去帮助那些你在乎的人,保护那些相信着你的臣民不是么?你看你现在住的,就是原来赵宁若的营帐,你现在真的做到了,你到这里了,你快点起来了,将你满腔的怨恨都说给我听啊,你起来啊……”说到最后的时候,陈叶白的声音都有些断续的哽咽,但是他却始终没有哭出来。
苏玉不会死,所以他不能哭,不管怎么样,他都要等着苏玉醒过来,然后告诉她,我一直都在。
梦中的苏玉还是没有什么知觉,整个人都仿佛处于一片混沌之中,慢慢的,那片黑色的天空忽然绽放出一点光亮,但却不是白光,而是仿佛鲜血一般,淅淅沥沥,落了一地。
她一直都在漫无目的的走着,这条路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到这里来。然后她便开始回忆。
记忆中她还是那个在现代的小白领,每天为着升职加薪而努力工作,为着每个月的全勤奖从来都不敢迟到,所以要是遇到堵车,真的迟到的时候,她都会恶狠狠的抱怨几句,然后再继续去工作。
她的生活就如同一个小圆圈,不断的转着转着,然后再回到原点,一点都不真实。这真的是她么?
不对,苏玉在黑暗中摇着头,这不是她。她记得她只是个清水村的小村姑,有一个弟弟,还有一个妹妹,家徒四壁。然后呢?
然后苏玉就开始慢慢的想起来了:“我教家里面种田,用些小玩意换了钱财,再通过一些权贵的力量开始经营自己的产业……后来我成了苏城的首富,我接受了忧昙师父天下无双的绣技,我甚至还有幸去了一次京都呢,在京都我还碰到了……碰到了……”梦中的苏玉很是疑惑,我还碰到了谁?
为何我觉得我将我最重要的那一块给忘记了?我还碰到了谁,到底是谁?
那边的陈叶白还在和苏玉絮絮叨叨些什么,忽然感到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苏玉的脸颊流下,直接落到了陈叶白的手上。
“苏玉?苏玉!你是不是醒了,你是不是醒了?”陈叶白也不敢大动作的动苏玉,因为她的伤口很深,要是再被动开了,又会造成大出血,所以他只能满心欢喜的问着,可是苏玉,却还是没有醒来。
在陈叶白看来,苏玉就是在不断的呻吟着,从喉咙中发出的声音,就好像是被困住了的小兽一般,看苏玉这个样子,陈叶白的眼眶不禁又红了。从后面紧紧的圈住苏玉,用自己温热的吻不断的擦去苏玉脸上的泪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心里好受一些。
“小玉不要哭了,有什么痛苦的话,咱们一起扛,我这次就算是死,也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了,你醒来好不好。”陈叶白的声音中充满了苍凉,满带着悲伤。
虽然他知道,只要是没伤到心脉,又控制住了病情,苏玉醒来只是早晚的事情,可是他真的等不下去了,苏玉再不醒来,估计他也要把自己给折磨疯了。
他悔恨,他自责,他觉得哪怕他能稍微不那么骄傲一点,当初哪怕是追出去千里,就将苏玉留在自己的身边,折断她一辈子的翅膀,也不会让她再受到这么大的伤害。
第一次放她走,是因为她说她要自由,让她的心留在天涯之处;第二次是她从他手中逃走,还信誓旦旦的告诉自己,她不会爱上自己,并且答案不可能改变。
苏玉,这是你第三次落到我手里了,要是想让我再放手,除非你直接杀死我。陈叶白的眼中划过一丝决绝,一丝不容人质疑的决绝。
苏玉还是那片黑暗中走着,没有人来管她,没有人来帮她。她看着那黑熊不断的朝着自己跑来,好不容易将黑熊给甩掉了,却有掉进了蛇堆中。
那些蛇不断的扇动着红色的信子,嘶嘶的在她耳边鸣叫着,吓得苏玉差点就引火烧了自己;
再逃出来的时候,她就看到了那些黑压压的追兵,以及那个看似温暖入春,眉目如画的男子。可是她却对着那男子笑了,转身便跳到了悬崖下来;
这次是战场,她看到人们不断的厮杀,血流成河,饿殍遍地。她看着盛盛在自己身边死去,小白在自己眼前消失,她看着自己珍惜的人,被一个又一个的杀死,然后周围的人不断的扑上来扑上来,好像那鲜血是多么甜美的东西一般。
喝了死去人的鲜血,这群人居然还不满足,还要再来吞噬苏玉的,苏玉在梦中实在是害怕的不行,不住的喊着:“陈叶白!陈叶白!陈叶白你快点来救我啊……”
然后她忽然就反应过来了,她忘记的那个人,原来叫陈叶白。那个为了能得到自己亲手绣的东西,要了一副锦绣江山图,为了能让自己自保,在竹林中训练自己布阵,那个害怕自己寂寞,肯带自己去看一场盛世烟花的男人。
他说他会改写这份答案,不管苏玉是不是爱他,会不会和他在一起。
印象中最后一个画面是陈叶白疯了一般冲过来抱住她的情景,她的怀抱是那么温暖,苏玉想,要是她当初还能说话的话,肯定会告诉他一声,能死在你怀中真好。
苏玉想着这些,终于眼泪缓缓的流了下来,蹲在地上,虽然是一片的黑暗,但是周身却已经温暖起来。
她要出去,不因为大旱了人们吃不到粮食,不因为城池中与外界传不上消息,不因为这冰城的赵将军还没有见自己,只因为,那外面,还有一个在等着自己,也是自己不得不见的人!
梦中的苏玉意识在一点一点恢复清明,而在陈叶白眼前的苏玉却时而挣扎时而哭泣,意识混沌不清,但是到了后来,却已经能开始喊自己的名字,哭着叫自己的名字!
陈叶白心疼的又抱住了她:“我一直在,我在的,醒来吧小玉,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这次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求求你,醒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