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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也深沉,一家人的商谈似乎有些无疾而终,但是苏芳却知道,这已经是家人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春季万物复苏,所以往日只有北风呼啸的夜晚,居然渐渐的有了一些虫儿的窸窣鸣叫。刚刚没有开口的苏故安本来想再对着王桑说些什么,但终究是没能开得了口,因为王桑看起来,也是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的样子。
铺好了被褥,三个孩子便齐齐的躺下,只等待着明天的结果。王桑却越想越觉得忧心,也睡不着,就下了炕,去厨房给炉子中又添了点柴火,让屋中的温度能更旺一些。
苏故安是心疼王桑的,也跟着一起去了厨房。不得不说,刚刚苏芳的话,也很是让苏故安震惊,并且他也想了许多。苏芳说她不愿意嫁个庄稼汉,从此便在这个小村庄中蹉跎一生,那王桑嫁了自己,是否有觉得委屈?或许她也是有遗憾的吧,谁不喜欢外面纸醉金迷的世界,在自己身边度过一生,她也是有不甘心的吧。
王桑看苏故安站在自己身后,也没有回头,表情更是没什么变化,就如同今晚被苏芳震撼到的不是她一般。
“火我都填好了,进屋睡觉吧,明天你不是还要编筐呢么?早点休息吧。”王桑淡淡的嘱咐着。
可是就是这么一句平常的话,居然让苏故安这么大年纪的男人红了眼眶:“桑儿,你可有后悔嫁了我?”他最终还是没忍住,径直问了出来。
听到苏故安这么问,王桑也微微红了眼眶,果然是才是她的男人啊,连个隐晦的问法都不知道。
“最开始我就是因为你是家中独子才嫁的你,谁知道还摊上了你那么个爹,我什么好处都没捞到,你这个人啊,平时还最是老实,什么都要我出头,后来又给你生孩子又照看家里,还要去地里跟你一起干活,尤其是你每次喝醉了就磨磨唧唧说要给我买这买那,但是却没一次实现的……”
听着王桑不断的数落着自己身上的缺点,苏故安的心越来越寒,果真这个媳妇嫁了自己是不甘心的吧。但是他却没有阻止王桑继续说下去,因为可能这次不说,以后也没有机会开口了呢。
没想到后来王桑却话锋一转:“但是你这个人平时很是疼我,成亲这么长时间,从来打骂过我,家中的脏活累活你也是舍不得我去做,不是农忙的时候,你还能帮着我洗衣做饭,就是为了让我能多睡一会儿,虽然你酒后承诺从来没有兑现过,但是每次看到你许诺我这样那样时眼中的光芒,说着以后的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让我过上好日子,就连我都有了盼头……”
王桑说着说着,就低声哭了出来,以至于苏故安都掉下了眼泪。屋中的苏白已经睡着了,但是苏玉和苏芳却始终没有入睡,听到厨房中王桑低低的声音传来,也在被窝中忍不住抹着眼泪。
终于到了最后,王桑抬起了满是泪水的头,从来不哭的她,这次居然像个孩子一般看着这个与自己相守了十几年的男人:“虽然你身上有那么那么多的缺点,虽然我要继续再和你在这个小山村中过一辈子,但我从未后悔嫁了你。”
从未后悔嫁了你。即使我没有机会再出去走走看看,即使可能我值得比你更好的人。但是既然选择了你,我就从未后悔过。
夜已渐渐深沉,王桑填好了柴火,便回到了屋中,临走时状似无意般抹了一下眼泪,对着身后的男人说道:“去睡吧,很晚了。”
苏芳在被窝中,久久不能睡去。苏玉的话她想了很多很多,后来在厨房时,王桑和苏故安的一番话也在她心中激起涟漪,久久不能散去。
姐姐说,生活安逸是福,就算在这个小山村中呆一辈子,她也愿意;娘说,自己明明知道有更好的世界在等着她,但是选择了苏故安就不会后悔。可是她呢?就算身边的人和她都是那么的不同。
姐姐不幸福么?不,她有爹娘疼爱着,过的也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她很幸福;那娘不幸福么?不,她嫁给爹,都是心甘情愿的。那自己到底幸福不幸福?苏芳不禁在心中问着自己。
可能现在的生活,在别人看来,自己是很幸福的,但是苏芳却从心底不满意着。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想要出去走走看看,这份心意一直不曾改变,我不要安逸的生活,我也没有可以执念的人,那么,请让我走吧……
不知什么时候,这一家人才陆续的睡去。夜越来越深沉,仿佛能淹没一般。苏玉梦中都是不踏实的,总是会想到苏芳在外面会遇到的各种各样的危险,早上醒来时,还是担惊受怕的。
苏故安和王桑自不必提,他们每天早上都要早起照看牛和鸡,尤其是要到了农忙时节,更加不可能偷懒了。
苏芳还是和往常一样,早起给家人做着饭,对于昨晚的事,只字未提。不过从她红肿的眼眶中,就能看出来些许倪端,她昨晚睡的一点都不好。
往日苏玉总是偷懒的,饭不好,她都不起来。不过今早却和以往不一样了,苏玉居然也破天荒起了一个大早。从早上的时候,她的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心中也不踏实,总觉得今天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
吃早饭的时候,除了苏白一直在那里巴拉巴拉的说着话,其他谁都没有开口。
后来苏故安终于受不了了,对着苏白说道:“儿子啊,你能不能把你的嘴闭上会儿?”他的声音也有些沙哑,看来也很是忧心。
苏白不解的歪着头回问道:“为什么呢?”
“没为什么,你就闭嘴就得了,食不言寝不语不知道么?”苏故安还在一边解释着。
苏白这次低头想了一想,最后抬头时还觉得很不好意思,艰难的问道:“食不言寝不语是个什么东西,能吃么?”
苏故安:“……”
苏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才是一家人平时该有的气氛嘛,弄得那么神经兮兮的干嘛,小芳也真是的,就是出门学艺不是么,也不是再也不会来了,就算爹娘不同意也不能一直板个脸啊。
苏芳这次吃的出奇的少,看来也是胃口不大好。“我吃好了,等一会儿收拾好桌子,我就出门去找我师父,要是他能来的话,我就把他带过来。”
王桑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不赞成也不反对,让人也猜不透她在想着什么。
吃一个早饭也没花费多长的时间,等到一家人都吃好了之后,苏玉苏芳收拾着桌子,苏故安说要继续去码稻梗,家中的事情就交给王桑处理了。
王桑则是一直坐在那里织着布,眼看着这一匹布就要完成了。
本来收拾好桌子和碗筷,苏芳就要去唐云昊家里去,但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来到了苏芳的家中,正好和要出门的苏芳撞了个正着。
“师父?”苏芳又惊又喜:“师父你怎么来了?”
唐云昊还是一副温和的笑着,看到苏芳还宠溺了揉了揉她的头,之后把手上给苏故安带的药,还有这次给苏家带的见面礼都递给了苏芳:“师父怕你一个人处理不好,就过来看看,怎样,家人的意见?”
苏芳听到这话,刚刚的喜悦之情顿时当然无存,低下头低低的说着:“谁知道呢,我爹说交给我娘处理,我大姐和我娘都不怎么同意我离开家里面。”
唐云昊早就猜到了是这个样子的,之前在家中的时候他就想起过苏放的这个大姐,别看她对于苏芳跟着自己学医很支持,真要是自己要把苏芳带出去,她可就未必会同意了。
但是凡事总要争取一下不是么,苏芳这么好的孩子,他一点都不想让她埋没在这个小山村中。
“你爹娘都在么?”在苏家的大门口,他复又回头问着。
苏芳回道:“我爹出去干活了,家中之后我娘和我大姐在家里面,不过有她们两个在就行了,我爹都是听我娘的。”
唐云昊微微眯起了眼睛,但随即又笑颜如花,“没关系,只要说服你娘和你大姐就行了是吧,我现在便去见她们,”刚要向前走,又回头对着苏芳说道:“等回家之后找点什么凉的东西敷一敷眼睛,看你现在,跟个小兔子似的。”
苏芳不要意思的笑笑,她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唐云昊的眼睛。
一番谈话过后,这两人才迈入了苏家的大门中。
王桑见是唐云昊来了,都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还是苏玉乖巧一些,让唐云昊坐在炕上,还给他倒了一杯水。问好的时候,苏玉还看了一眼王桑,可是王桑还是那副臭脸,也不对着唐云昊打招呼了。
苏玉对着唐云昊抱歉的笑笑。不过唐云昊对于这些事情都是能理解的,如果自己的女儿被陌生男子一带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那自己也不会给那个男人什么好脸色。
“王婶,我今天来,是想有一事相求,还希望王婶能答应。”唐云昊倒没有径直开口,而是有些隐晦的说着自己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