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悠悠转醒,睁开双眼,天上白云苍狗,眼角一抹红影静静的印入眼帘。此时和第一次相见却不一样了,原本那个女子傲慢的姿态让人望而生畏,现如今却是静立如莲,脸上梨花带雨,而她却倔强的不让自己发出哭声,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阳春三月,满山遍野的春意,山林四溢的芳香,娇艳欲滴的果树,远处连绵的山麓。这里地势险峻算是山腰谷地,放眼望去沟底到沟顶别有洞天,偶尔有风迂回盘旋,使人神清气爽。而在这一对男女的眼中对周遭的美景却是视若无睹!
唐少爷看着眼前那原本刁蛮的少女,摆出这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他心下便越发渗的慌,心下想着怎么脱难,嘴巴一张便胡侃着,道“哎呀呀,你看你!有话好说嘛!怎滴动刀动枪的呢!你说方才这般从马背上翻下来,可大可小啊!你不顾大的也该顾小的不是?这女人一怀孕呐!便像那待宰的母猪似的,这时候更应该养着!”
朱柒柒以对他的话语听若未闻,因为她早以知道听着他的话总会像着魔一般方寸大乱。因此她不去想,不去听……只是拿着那柄匕首,缓缓靠近唐少爷,那缓慢的如同周遭轻轻摆动的小草。无视那掠过山野的风,不顾那天边脆鸣的鸟,她眼里直有眼前这不共戴天的仇人……
“小郡主,你这模样,小人好生惶恐。”唐少爷暗叫糟糕,这眼下情景当真是十死无生了!
朱柒柒的神色平静珠唇微张,那话语似乎不是在问他,倒仿佛像是知会一声,道:“死于此地,你欢喜吗?”
唐少爷脸上满是冷汗,挪了挪身子在那杂草堆了缓缓后移,嘴里装着冷静道:“小郡主说话当真是风趣啊!这地儿鸟语花香,别有洞天,春光明媚,层峦耸翠,重峦叠嶂,青山绿水……小人死在这里不是糟蹋了这地儿嘛?糟蹋了这地儿不说,小人这一身臭皮囊葬在这里,熏死那些花花草草也不好嘛?小人从小便立志要绿化环境,环保生态,坚决抵制土葬!”
“说吧!尽管说!任你长篇大论,反正你死后到那阴曹地府,你将被拔了舌头也没的说了!本郡主今日便让你说个痛快!”朱柒柒对他已是恨极,此刻更要好好折磨他,叫他神志与身体都得到最恶毒的摧残,方能缓泄她心头之恨。
唐少爷见她没马上一刀捅了自己,心头倒升起一线生机,嘴里道:“小人其实与小郡主你根本没有那般深仇大恨。其实小人也没有侮辱郡主你,如若小郡主你平日生活检点,那么郡主你现在必定还是个雏!若往日生活不检点嘛……也没啥!多大点事啊!小人给你出个主意,我家乡波旁国有个技术,那玩意破了能补……”
朱柒柒越听越是上火!这个恶黑奴,死淫贼,这一张嘴比那些宝刀利剑要歹毒的多。明明把自己清白身子给玷污了,如今还隐隐指责自己是生活不检点,怒极反笑道:“你这个恶黑奴!狗奴才!命以在旦夕,还耍嘴皮子辱没本郡主,好啊!很好!”
唐少爷一股作气,道:“小的当真没那功能!那日小郡主自己便说了!已然把小人阉割!如今小人只不过是个阴阳人烂屁股,这污辱于你一事,从何说起,对不?”
“你……你……”朱柒柒气的珠唇乱颤,想起自己那日少不更事以为割了胡子便是阉人,如今见其旧事从提。怒然又道:“往日本郡主却是有些闹不明白这事!如今已经了然于胸,你个天杀的黑奴,还想骗我?”
当小郡主说到了然于胸,唐少爷顺着她话头撇了一眼面前这童颜****。娘的,小小年纪果然‘缭绕于胸’!
“想来你今日将这人世最后的遗言以道尽了!”小郡主冷下脸来缓缓举起手中匕首,她今日是势要取了这黑奴性命,再不会让自己夜长梦多了。恨声又道:“今日本郡主终可报仇血恨!”
衣裳掠动,寒光一闪,无休止的怒火倾泄在这一剑里。眼角似苦涩涩,或许这一剑之后将解脱了……斜阳之下,闪着晶莹的不只那把匕首,还有她那眼角的泪痕……即使随着天上的暖阳照耀,那泪与匕首却不曾感染,还是那般冰冷冷的。周遭的风停了!只有心头的痛更甚了……
日!唐少爷此刻瞪着双眼,看着眼前那柄匕首在瞳孔中越放越大,生死关头猛然急喊,道“孩子怎么办,你肚子里的孩儿,没有父亲该怎么办?!孩子的一世又该如何?”
没有父亲该怎么办?!孩子的一世又该如何……
朱柒柒闻言神情顿时恍惚,放空……
……
风轻轻,云淡淡,在满是梧桐树飞舞的院落里。她记得当时昏黄的叶子漫天飞舞,她记得自己正坐在母亲腿上在自家的院落!那缓缓荡漾的秋千上。她不知道当时是几岁,只知还很小,小的还不到那秋千板的高度。“娘,我听下人们说,爹又去那怡红院了!是吗?那怡红院是做什么的呢?”
“那是男子的英雄冢亦偏偏是男子们结交天下名士之处!”
“天下竟有这般奇怪之地!”“是啊……你爹位高权重,那地方总是要去的……”
“可是,爹好久没陪女儿还有娘了,你不恼吗?”
“恼什么!你爹总有天会回家的!不是吗?因为娘与柒儿是你爹的家人啊!”
夕阳,轻风,飘叶,记忆中的那时犹如人间仙境。母亲甜甜的歌谣在耳边,那是无边的柔情,那是如沐春风的温暖,而这一份温暖,这一刻宁静,却被那苍穹之怒无情摧毁……
她永远忘不了那场浩劫,甚至她记忆中能想起的……只有那倾倒的梧桐树,龟裂的大地,不可抗拒的天威。漫天回荡着凄厉的尖叫,铺满天地枯黄叶片,以及漫天飞舞呼啸的狂风。王府的下人们哭喊着,尖叫着,被那一道道大地龟裂开的缝隙所吞噬。那些缝隙如同那张着獠牙的魔鬼,将人们吞尽了黑暗。后来她只记得那次浩劫,人们叫它作成化十三年东都大地动……
“啊……鳌鱼翻身啦!”
“啊……救命啊……大地动啊!”
在满天的哭喊声里,在大地犹如奔腾的巨响声中。她很怕,她很惶恐,她紧紧的搂着母亲。‘轰隆’一棵大树向她倒了过来,她脸色煞白,呆呆的看着那棵树缓缓的倒向自己。那个时候是谁不顾一切的将她推到一边,是谁代替了她的位置被巨树生生的压在底下……
她凄苦看着母亲,鲜血顺着母亲的额头流了下来……母亲是那美丽的脸,却被鲜血所掩盖。原本绝美的女子,原本慈祥的母亲。苍穹无情,从不怜悯,却轻易能将任何人魂断奈河……
“娘……柒儿好怕啊……你不要死……这天是怎么了……这地是怎么了……”
“不要怕……娘不会死……只不过是鳌鱼翻身而已……传说这天地啊……是鳌鱼背在肩头的,这时间若是长了……鳌鱼累了………它要换一只……肩膀……扛着所以才这般……地动山摇……稍后便会好的……”
“爹在哪里……我们如此苦,他在哪里?娘!他不疼柒儿,也不疼娘……孩儿在也不要他了……我不要父亲了……”
“娘……要去很远的地方……你若没有父亲该怎么办?!孩子……今后你的一世又该如何……”
………
“没有父亲该怎么办?!孩子的一世又该如何……”朱柒柒状如痴狂,一双美目恍恍惚惚,嘴里只是这般呢喃着。
日!方才还要死要活的砍人!砍着砍着!他娘的咋睡着了?!唐少爷看着眼前那跟个疯子般自言自语的朱柒柒,轻轻的挪了挪身子,准备随时闪人!
唐少爷连滚带爬的蹿到离那朱柒柒三丈开外,蹦起身子头也不回的便跑,跑到前头前头山腰拐弯处,却忍不住回头看看那朱柒柒,见她站在那里依旧跟遭了泪劈似的一动不动,心道:“这傻妞是怎么了这是?砍人玩,砍着砍着把自己给砍傻了?”
想到这里唐少爷自言自语,道:“这傻妞傻成这样?让她这般傻站这荒郊野外,给老虎豹子给啃了怎么办?话说这些山中野兽最喜欢吃小姑娘肉了,何况这傻妞小郡主细皮嫩肉的,胸脯肉又多……”
正待那唐少爷胡思乱想之即,那山腰处几十匹人马浩浩荡荡的便向他这边奔来。一阵‘啼嗒啼嗒’的马蹄声顿时将唐少爷的思绪拉了回来。暗道,哎呀!这个时候有人经过,刚好本少爷搭个顺风车!想到这里他跳到路中间,张开双手准备拦下这马队。
随着那浩荡的人马越行越近,唐少爷也越发看清了那马上坐的人模样。
只见那领头一马当先穿黄裳的人咋就这么眼熟呢?细看之下,猛的心头抽了一下!瞪着一双大眼,暗骂:日!猩猩骑马,还真他娘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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