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柒柒趴在床上恨恨的咬着被条,床边的菱花铜镜里倒影着她娇好的容颜。铜镜模糊一片犹如她此时默默流下的眼花。模糊的双眼望向窗前,看着窗外人影闪烁。忽的,她携起身边一个大花枕,便冲着门口扔了出去,嘴里气恼的喊“滚……都给我滚一边去……本小姐不用你们伺候……滚呐……”
“好了,好了,柒儿!谁又惹你生气了?开门吧!我是你爹!”宁康王依在门口,却没有推开门,只是声音里满是关慰,慈蔼。
朱柒柒如今这番模样自然谁也不待见,堂堂王府血腥小仙子,如今被人揍成这般模样,这脸不要丢的太大了。急道:“不许进来,你昨日与朱祐樘去怡红院你当我不知?只是苦于无证据,否则我必定去皇奶奶那里告你们一状!”
“好好好!爹,不进去!爹不进去。可昨日爹一直在外头办事,真没去那地方”宁康王最是溺爱这女儿,可能她最亏欠的就是她娘亲。爱屋及屋之下,从小待这小女儿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朱柒柒冷声道:“你们莫以为我不知,昨日在怡红院里以见那陆成虎。他与皇帝哥哥寸步不离,你们若不在,他去那里作甚?”
宁康王揉了揉眉心,这小祖宗真个让人头疼,他身为王爷可指点江山,甚至胸中雄韬伟略能与日月争长短,却偏偏拿自己这小女儿没有办法。苦笑道:“柒儿啊!爹真没去那地方,真没对不起你娘,你说说自从你娘去了,爹待你如何?这么多年来从未另娶……”
朱柒柒捂着耳朵,耍赖道“我不听……我不听!你快些走开,我不想看见你!”
“这……好好好……那爹这就走!”宁康王脸色一片窘迫,心中是毫无办法,甩了甩衣袖,叹了口气,才摇着脑袋走了。
朱柒柒听着门外没有了父亲的动静,轻轻缓缓的下来床。虽然动作极轻,却也是牵扯了伤口,痛的她脸上一片红晕。慢慢起身走到屏风后,伸出一只手,携了一件紫色金丝披风,寄好披风,飘飘洒洒,倒是遮掩了身上的伤处,此时来到门前嗔道“本小姐要出门,不许有一人跟随。若然我见到有人在我三丈之内,马上叫他人头落地。”
门外的下人们闻言犹如天塌一般,熙熙攘攘的皆然跑到十几米开外。王府中的家丁丫鬟们深知这小祖宗可是说杀就杀的主,哪里还敢靠近一步!
朱柒柒寒着脸推门而出,淡淡的斜阳洒了下来,小小年纪却是肌肤胜雪,眉若桃花,眼如春水,眉宇之间的灵气犹如水中精灵,灵气逼人。娇好的身材被其一身紫色金丝披风包裹,如同一朵盛开的紫金玫瑰配上她从小养成的千金小姐气质,骄傲而灵动。
“小姐,如今玲珑已经预备好了,是否?”总管家申叔躲在三丈外的假山之后高声问道。
“谁让你擅自作主?你不想活了吗?谁说我要骑马的?”朱柒柒忽的瞪起一双美目,脸上倒是气的通红。这赤马玲珑要不是看在从小养到大的份上她朱柒柒早把它给宰了。身为王府良驹居然被一轮爆竹给吓失禁了,还让她当众落马粪里头受了大辱,这管家还要她骑马,她小郡主怎能不恼。
………
两广总督府
闵(mǐn)珪正与小妻在谝厅下棋,前些日子朝廷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皇帝一旨令下牵连甚大,不少当朝言官纷纷落马。如今大肆整顿后这几****倒是难得的悠闲。
“老爷今日好雅兴,妾身行棋许久却有些乏了!”闵珪新进门的小妾双十年华,容貌俏丽,此时她含情脉脉,撇着一双如水的双眼,庸懒的轻敲玉手。
闵珪五十于岁娶了这么个小自己三十来岁的妙龄少女自是本着历代圣贤‘食色性也’的理念发扬光大,却见他色眯眯的看着小妾道“夫人若乏了;可要夫君我带你去歇息!”
“米乌龟!快给我出来,本郡主来了!”正待抱着美人入寝之即,忽闻一道尖锐的女子声音。
“是她!?”闵珪如遭雷击,楞在当场。
“老爷?这是……”小妾见自家老爷跟见了鬼一般的模样,疑惑道。
“嘘!别出声!待老夫听仔细些?莫非真是那小姑奶奶?”闵珪嘴里说着,竖着耳朵细听
“米乌龟!本郡主驾到,你还不快快相迎!”
闵珪这回听的真切,脸色顿时发白,真是这小姑奶奶啊?他闵珪自从天顺八年(1464)成进士与当今大阁老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为同窗,相交至深。此后授监察御史,出京巡按河南。成化六年(1470),擢拔为江西副使,再改为广东按察使。後又以右佥都御史巡抚江西,现如今官拜两广总督兼刑部右侍郎。闵珪官路披荆斩棘,步步艰辛!他谁都不怕,唯一怕的便是这皇太后最宠溺的小郡主朱柒柒。说实话这小姑奶奶要捅你一刀,你还得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上啥地方都没处告!
闵珪惊这小姑奶奶一吓还有什么兴致可言,今后会不会‘举起’都难说。现下哪敢怠慢,只急急忙忙的整理着仪容,脸上挂起最谦卑最恬不知耻的笑容,迈着步子向大厅走去。
闵珪方一到大厅,却见包裹着一件紫色披风的朱柒柒,双手抱胸,不耐烦的站在那里。闵珪笑的跟孙子似的躬身上前道“今日吹的是什么风啊!把小仙子!小郡主给吹到我这来,当真另寒舌蓬荜生辉啊!”
闵珪毕竟是当官多年的老油条,马屁啥的张嘴就来。还拍的人甚是舒服,就拿朱柒柒的外号来说吧,原本人称‘血腥小仙子’意识便是说这小娘皮,美是美但是手段却泼辣血腥。而闵珪此时赞扬却硬生生去了‘血腥’二字,那便越发使人舒坦了!
“行了行了!别说些废话!今日本郡主来找你,是有事问你!”朱柒柒受起恭维,面色倒是缓和了些,摇摇头不耐烦道。
“郡主疑问,下官自然知无不言!坐下说话,坐下说话!来人呐!奉茶!”闵珪恭敬的作了一祟,不忘招呼这姑奶奶坐下,吩咐下人伺候着。
“恩!”朱柒柒傲慢的点点头,披风一挥,刚想坐椅子上。却忽的一窒,差点忘了自己的屁股还伤痕一片呢!轻轻咳嗽一声,站在椅边道“本郡主就不坐下了,问完事就走!”
闵珪虽然不知这小郡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然他不坐下,自然不敢多说些什么,只是郡主不坐他闵珪哪敢坐下,一把年纪了却也要站着与这小姑奶奶说话。
“据我爹爹提及,听闻你米乌龟司职刑部右侍郎?可有此事!”朱柒柒看了他一眼道。
“郡主所言极事,下官正是刑部小小一侍郎,不知郡主?”闵珪点头哈腰道。
“那我问你!”朱柒柒忧郁了一下,才装着无所谓的问道“司掌刑部可捉捕过那些采花大盗!?”
“采花大盗?”闵珪楞了一下,也不知这小郡主问这个做什么。然这姑奶奶问起自然不敢不照实回答!又道“犯人上述刑部发落,都是些罪大恶及之辈,采花大盗自然也是有的!”
“那……先问你个问题!所谓太监阉人!是如何落得的?”朱柒柒倒是泛红了脸,却装着一副傲慢的模样问道。
“这个?这个……”闵珪当下被这小姑奶奶的问题问的一个头两个大,照实说吧!倘若来日这事被人知晓当着小姑娘的面说这个必被骂我闵珪为老不尊。要说太监是如何阉割的!这还不得给王爷抽死!这自己不回答吧!现下这小姑奶奶若是发飚自己也是没好果子吃。
朱柒柒见着米乌龟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见他神情窘迫便转动眼珠换了一个方式问“这个不好答?那我问你是不是男人剃了胡子便是被阉割?”
闵珪忽的听这等千古奇谈,忍不住哈哈一笑道“郡主到底是谁告诉你男子剃了胡子便算是阉人的?,哈哈哈,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哈哈!”
“你……”她脸色顿时一变,眼角似乎含泪,再次追问道“那么说男子剃了胡子便还是男子?不是太监!”
“断然不是太监!其实太监……但无论如何剃了胡子他还是个真真正正的男人!”闵珪脸色尴尬却也没多作解释,只是斩钉截铁的断言道。
“啊?原来如此吗?”朱柒柒想起昨日那黑奴讽刺自己无知之言,瞬时脸色越发涨红。咬了咬牙又问“那本郡主再问你一句,这些采花贼是如何采花的?如何欺辱女子的?”
“这个……”闵珪闻言脸色又是一阵凄苦,怎么这小姑奶奶尽问些‘少女不宜’之事。
朱柒柒见闵珪说话遮遮掩掩,犹犹豫豫,瞬时花容大怒,道:“叫你说你就说,如此这般支支吾吾,休怪本郡主发飚!”这小郡主言行举止甚得乃父真传,这一句‘休怪我发飚’实乃青出于蓝!
“这个……”闵珪脸上大汗淋漓,倘若有选择他情愿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愿面对眼前这窘死人不偿命的小姑奶奶,深思一阵,才隐晦道:“采花贼与某位女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经过一夜那么这女子便是遭其侮辱了?”
“啊?”朱柒柒本就人事未泯心,听着他如此说,脸色一变心中暗叫道。我昨日与那恶黑奴共处一夜?难道?难道我以受其欺辱?
闵珪觉得刚刚自己说的还不是尽善尽美,毕竟共处一室过一夜的男女也未必尽是那般关系,他沉思一阵补充一句道“若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经过一夜!女子那个‘八月十五’(古人时常把屁股比喻‘八月十五’的雅称,且因月亮圆屁股也圆)留有血迹那么断然是遭那男子欺辱无疑!”
“啊?”听到这里朱柒柒脸色苍白,惊的一阵天旋地转!想想自己那里的斑斑血迹。想起自己居然被一个黑奴欺辱,眼眶泛红,嘴巴一歪,竟是捂着脸当场号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