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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女儿情

桌上的饭菜十分丰盛,龙井虾仁、牡丹里脊丝、桂花全鸭等等,都是苏从熙爱吃的菜色,可是苏从熙却没有半点胃口。

“老太君,熙儿不愿意。”苏从熙低着头,看着明珠给自己布的菜,闷闷地说道。

虽然苏从熙不想生气,可是她却控制不了心下的愤懑,直到现在她才深刻得体会到这是一个循规蹈矩得甚至古板的时代,“父母之命”不仅仅是一句话,“君权”也不仅仅是一个词,而是实实在在能够影响甚至操纵人命运的至高无上的东西。

老太君哪里会看不出苏从熙的愤怒,可是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苏府的名声不能因为苏从熙一个人而毁于一旦。更何况在老太君看来,苏从熙嫁与礼亲王世子为妻是最好的归宿,一个正经女子,怎能孤独终老呢?就算苏从熙愿意,苏家也丢不起这个脸啊!

“熙儿,老太君知道你是个要强的。可是身为女子,哪里能一辈子孤苦无依呢?就算你能够受得了这份清苦,世人又会如何看你?”老太君紧蹙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过,一方面她不愿意让苏从熙去王宫内院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可是另一方面为了苏家的声誉和前途她又不得不让苏从熙去。

苏从熙轻叹了口气,然后抬起了头来,一双乌黑的眼睛显得异常明亮:“老太君,这几年您对熙儿真心实意的关怀和照顾,熙儿感激不尽。熙儿不想做那等让老太君为难的不孝之事,可是熙儿却也实在无法给一个故意设计败坏自己名声的人做妾。与人共侍一夫本就非熙儿所愿,更何况还是面对那样一个人?若老太君觉得熙儿出家会影响苏家的声誉,那么熙儿只能选择一死,反正熙儿也不是您亲生的曾孙女儿,您也不必为了熙儿伤怀。”

苏从熙当然不想死,因为她还有大把大把的青春年华,还有一个乖巧懂事的弟弟。可是她昨夜想了大半夜,觉得相比去王府做妾受活罪,或许死反而会更加轻松一些。也正是因为想到了死,苏从熙才故意说出这等伤人的话来。

自从苏从熙重生之后,虽然上一世的记忆还残留了不少,但是她的心性却已经改变了不少,如今的她更像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

听完苏从熙的话后,老太君勃然大怒,起身便扬手给了苏从熙一巴掌。

“不孝!你……你……你……你这是要气死我呀……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只白眼狼……孽障啊……秀兰……你听到没有……”老太君气得全身发抖,捂着胸口憋了好久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于妈妈见势头不对,连忙将伺候的丫头婆子赶了出去,自己则留在了房中,先是小心翼翼地劝慰老太君,待她情绪稍缓,这才转身对跪在地上的苏从熙道:“四姑娘,虽说您是主子,但是有些话老奴却不得不说!老奴一直以为您是个聪慧孝顺的,没想到今日竟然也说出这等诛心的话来?您不到六岁老太君便将您养在身边,您生病了,老太君亲自照顾您;您受委屈了,老太君为您讨回公道……您看看这桌上的菜色,哪一样不是您爱吃的?您再看看您身上穿的衣服,哪一件不是老太君珍藏的好料子?枉费老太君从您小的时候便开始给您存嫁妆……您可还有良心么?”

说着说着,于妈妈也忍不住哽咽了起来,老太君对四姑娘那可真是没话说,就连二姑娘和三姑娘老太君也没像那样疼惜过,四姑娘今日说这话,可不是往老太君心窝上捅刀子么?

“秀兰……扶我进屋……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吧……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了……”老太君捂着胸口断断续续地说着话,脸色苍白,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看起来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十岁。

苏从熙也知道自己今日是将老太君气得很了,见老太君的心悸似乎又犯了,顿时便慌了神,连忙起身要去扶老太君,却被老太君躲开了。

“老太君,熙儿知错了,熙儿不该说这些话来气您!”苏从熙虽然懊恼、担心,但是却并不十分后悔,只有让老太君对她失望,她才能安心地离开……至于苏泽晟,他已经能够照顾自己了,何况老太君也能再庇护他几年。

待老太君与于妈妈走了之后,苏从熙终于软倒在地,若是可以,她也不愿意去伤害任何一个人。是不是她太过自私了,为了使自己得到解脱,竟然去伤害一个真心实意对自己的老人?

桌上的饭菜几乎没有动过,银制的筷子凌乱地散落在桌上、地上,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光芒,刺得人眼睛生疼。

蔷薇听见屋内半晌没有声音,担心苏从熙出事,便推开门进了屋。

“姑娘,您这是何苦呢?”蔷薇看见苏从熙怔怔地坐在地上,精致的小脸没有任何表情,一双灵动的大眼更是没了半分神采,心里也是跟着难过。

苏从熙听见有人进来,这才扯了扯嘴角,避过了蔷薇伸过来的手,自顾自地爬了起来。

经过苏从熙这么一闹,老太君的心悸又犯了,如今正躺在上房中呆呆地望着床帐。

今日的苏从熙表现得太过奇怪,老太君到底亲自抚养了她八年多,哪里能一点不知她想的是什么?只是这孩子竟然宁愿去死也不愿意进王府,实在是出乎她的所料啊!

老太君对苏从熙是真的付出了真心,哪能真看着她去死呢?她只是气苏从熙竟然真的不管不顾,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竟然可以抛弃亲人不顾,莫不是这几年来她对她还不够好么?老太君想着便又叹了口气。

自从老太君回到上房便一直没有停止过叹息,于妈妈心下也十分难受,一边给老太君喂药,一边道:“老太君,四姑娘还小,跟在您身边也从来没有受过气,性子的确是烈了些。想来今日说出那样的话也是无心之过,您可千万不要与四姑娘计较,免得气坏了您的身子。四姑娘平时对您也是孝顺有加,每次有了好东西不都是先想着您的?四姑娘心里其实也是不好受,她一个好好的姑娘家,平白被人污了清白不说,还要给那污了自己清白之人做小,这放在谁身上也是不好受的。依老奴看,今日四姑娘确实是有口无心的,您可千万别再气了。”

老太君却苦笑着摇了摇头:“四丫头的心思我明白,她这是在逼我呢,若是我硬要她嫁入王府,恐怕送去的便是一具尸体……我还没有老糊涂,四丫头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看不出来么?若是她真是个忘恩负义之人,我这么多年也不会管她的死活了。只是她所求之事实在是让人为难啊!”

于妈妈是老太君身边的老人了,只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老太君能够明白四姑娘的心意便好。四姑娘这也是一根筋,就算那个世子不是良人,可是总好过去尼姑庵强啊!一个好人家的女儿哪有去那种地方的?”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四丫头之前就一直跟我说,她想找个普通平凡的男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男子世上有几个男子能够做到如此?就算是那些农人收成好了还想着再纳个妾,更何况其他?这孩子怎么就想不通呢……”老太君实在不能理解苏从熙脑子里到底装得是什么,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认死理!更何况,老太君并不认为苏从熙这样的想法有什么道理。

贤良的女子都要为丈夫娶妻纳妾,开枝散叶。妒妇不但会被世人不齿,更是犯了七出之条,被休离的女子要想在世上立足更是难上加难啊!

对于苏从熙这样的想法,于妈妈也万分不解,不过既然老太君不生气了,她便也不再开口了——刚才那是为了劝解老太君,才迫不得已说了四姑娘几句,主子的是非可不是她一个下人可以说道的,于妈妈一向是个谨慎守礼的人。

“也罢,既然她执意求去,我也只能随她的愿了。”老太君重重地叹了口气,头上雪白的发丝也跟着颤了颤。

三日后,苏府便传出了苏四姑娘重病的消息。

宇文昊收到苏府的回信之时,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还是个烈性子,有意思。

“静云庵不错。”宇文昊瞥了一眼隐在黑暗中的那人,微笑着说道。

既然想出家,那便出家吧……至于死,那还要看我允不允,宇文昊微眯的双眼闪过了一抹寒光。

那人听了之后行了个礼便消失在了黑暗当中。

七天之后,苏从熙便出现在了静云庵。

静云庵的居士多是皇宫里犯了错的妃嫔,因为事关天家颜面,所以在护卫方面倒是做得很好,平常的地痞流氓也不敢上那里招惹祸事。

由于是清修,苏从熙便只带了暖玉一个人来。按照她的意思,她是一个人也不愿意带的,可是为了让老太君和苏泽晟放心,便只带了她较为信任的暖玉前来。

苏泽晟虽然十分不赞成苏从熙出家,但是却找不到更好的法子来解救自家姐姐,只得暗自发誓一定要早日强大起来,这样才能护得姐姐周全。于是,苏从熙在学业上倒是更加努力了几分。

静云庵的慈云师太看了苏从熙一眼,缓缓道:“佛渡有缘人,小施主尘缘未了,还是待时机到了再行剃度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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