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曾文伟的安排,上午郭紫苏要将肉末末的学习用品都拿过去,下午要和绘画老师见面。
郭紫苏收拾着肉末末的东西,心里有太多的不舍。心里很清楚他在曾文伟家里,可以跟子豪一起玩耍,一起学习,对他忘掉那些伤痛很有好处。但毕竟孩子在自己身边待了这么久,在城关小学时,常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如今要和他分开,怎么不心痛呢?
她想着想着,眼圈就红了。
肉末末正在客厅看电视,见郭紫苏老是待在他睡过的小书房不出来,机灵的孩子就走了进去,轻轻地喊了一声:“郭老师。”
郭紫苏抬头看着孩子天真无邪的眼神,笑了笑,说道:“你不看电视了?我东西也整理好了,我们动身吧。”
郭紫苏提着装衣服的箱子,背着画板,牵着背了书包的肉末末走出来。
郭爸爸和郭妈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拿起准备好的一大袋水果和零食,递到肉末末手里,嘱咐他,“肉末末,在那里要是和子豪吵起来了,你让着他一点。这是奶奶给你吃的,你和子豪分着吃。不要省,过些天奶奶有空了还会看你,你有空时就来奶奶家玩。”
肉末末看着郭妈妈,双眼滴溜溜地转了一下,说道:“奶奶,我不知道怎么从子豪家走到奶奶家来。”
“打的,打的。”郭爸爸连声说,又对郭紫苏道:“你把我家地址写给他,他可以拿着纸条让的士送过来。”
肉末末看着郭紫苏写纸条,说道:“郭老师,你写上怎么坐公共汽车。公共汽车要的钱少,的士司机我怕他们把我拐走了。”
郭爸爸哈哈大笑起来,连声说这孩子警惕性高。
郭紫苏道:“在城关小学时,老师常和他们讲防拐知识,叫他们不要随便上别人的车。”
郭妈妈直夸肉末末可爱,摸着他的头说,“孩子,你在曾家好好学习,但是,”她顿了顿,慢慢说道:“要是谁欺负你,也不要怕,知道吗?奶奶和郭老师会帮助你的。”
肉末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走到门口,郭爸爸又从身上拿出几张十元的钞票来,塞到他手里,摸摸他的脸说:“孩子,我不送你们下楼了,这钱你放在身上,不要乱花掉了。钱是人的胆,有时可保命。”
肉末末看看郭妈妈,郭妈妈正微笑着望着他,又看看郭紫苏,郭紫苏朝他点了点头,他就伸出手接过钱,说道:“谢谢爷爷。”
郭妈妈将他们送到小区门口,看着他们横过了马路,才转身慢慢地朝自己家里走去。
郭紫苏为了让肉末末熟悉路线,特意带着他坐公共汽车,将沿途的一些标志性建筑指给他看。也不停地跟他说一些在城里生活的常识。
到达曾文伟家楼下时,郭紫苏感觉她的嗓子都快说干了,却还觉得有很多的话要叮嘱他。
肉末末看着她吃力的样子,懂事地说道:“郭老师,你说的我都记住了,不要再说了。”
郭紫苏笑道:“好,好。”
上了楼,曾子豪又摇着轮椅过来开了门,两个孩子又玩成一团,说说笑笑地跟着郭紫苏一起把肉末末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放好。
不久,曾文伟就带着绘画老师来了家里。
老师是宁城艺术学院的教师,名叫周琼,虽已人到中年,却依然风姿绰约,举手投足间别有一种风情。她中等个子,皮肤特别白晰,说话特别温柔,一副清丽脱俗之势。
周琼让两个孩子把各自的画作拿给她看看,又看了看他们画线条和结构的状态。微微颔首,微笑着对曾文伟说:“两个孩子水平相差不远,我会按谈好的条件指导他们的。”她又认真地看着两个孩子,说道:“我布置的作业,一定要按时完成,如果不能完成,就会翻倍惩罚,你们要认真对待。”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周琼开始给孩子们上课。曾文伟和郭紫苏走到阳台上聊天。
曾文伟泡了壶茶过来,两人在阳台上喝茶。他问郭紫苏:“昨晚我看小米很不开心,你们之前发生了不愉快吗?”
郭紫苏点点头,“她起先是为我着想,劝我不要管这个孩子,后来可能担心也会让梁实卷进来,所以才对我不高兴了。”
曾文伟明白了,说道:“你好象也不怎么理会梁实了。”
郭紫苏深深地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紧密的高楼,不无忧虑地说道:“梁实他其实跟在青石村时没两样,只是他已经回到这个物欲横流的都市了,我担心他身上那些特质根本就行不通了,真替他担心。”
曾文伟笑了,呵呵笑道:“我想,他一定会有自然相知之人。有些东西,也不必刻意去为难自己。”
郭紫苏听了,便看着眼前的茶壶出神。
曾文伟又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郭紫苏笑笑,“能有什么打算?我去教育局问了一下,现在是退休的人少,毕业的人多,下学期还有我前两届的毕业生在等着分配下去。所以还轮不到我,他们建议我在那边再坚持一年。可是,我在城关小学根本就是闲职。”她不想说出因为肉末末,她没有让王记者满意,也不可能在城关待下去了。
“你可以先找其他工作做做,或者去私立学校工作一段时间,到时有分配名额了,再进公立学校。”曾文伟提议道。
郭紫苏微微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所以就想完成在裕城的创作面授班,毕竟都是一些名师名家授课,能学到很多东西,也很充实生活。”
曾文伟问道:“那你下半年是准备待在裕城吗?”
“是的。”郭紫苏告诉他,“裕城大学给我们外地的学员在研究生宿舍楼安排了住处,课务在双休日,我想在那边找份工作,对付生活应该没问题。”
曾文伟露出了放心的表情,充满信心地说道:“你肯定能找到工作的,有文凭,有经验,教师岗位任你挑。”
郭紫苏羞涩地笑了,道:“我还没找过工作,心里还是有些胆怯的。”她甩了甩自己的长头发,洒脱地说道:“无所谓啦,反正在那么远的地方,应聘时出了丑也没人认识我。哈哈。”
曾文伟也跟着她笑起来。
周琼给孩子们上完第一堂课,就让他们做作业,自己则走到阳台上和曾文伟他们交流了一下。
她说,一个孩子基础扎实,一个孩子颇有天赋,都是好苗子,希望家长认真对待他们的学业,不要将人才浪费了。
曾文伟喜笑颜开地说:“那肯定,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培养他们成才。”
周琼又看着郭紫苏说:“那个叫肉末末的小孩是你家的吧?我看他眼神中不时闪过一丝伤感。做母亲的一定要让小孩子快乐,要培养他开朗的心性,不然他长大了虽有艺术成就,生活却缺少乐趣。”
郭紫苏的心脏霎时象被一只抽气筒抽干了全部的活力,缩成了一小团,心口几乎缓不过气来。她脸色苍白地说道:“他早上调皮,挨了骂,多谢老师提醒,我以后会多加注意的。”
周琼补充道:“这个不要拖,孩子很快就长大了,最好不要错过他心性成长的黄金期。”她又看着曾文伟,“你家的也是,多让他们跟同龄的孩子一起玩,多带他们出去走走。”
曾文伟接口道:“一定,一定。这样吧,等你给他们上完第一轮课,我们带两个孩子出去玩一下。”他叹了口气,“以前我每年都带子豪和他妈妈出去旅游的,自从家里……”
周琼没让他说下去,轻轻劝道:“发生的已经发生了,该继续的还是要继续。”
送走周琼,郭紫苏就进去和肉末末打招呼,准备回家。
肉末末一听郭紫苏要走,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转。
郭紫苏赶紧蹲下去,看着他说,“肉末末,你在这里和子豪一起学习,玩耍,就象是以前郭老师去裕城学习了,你自己待在家里一样呀。何况现在有子豪陪着你,晚上子豪的爸爸也在家。”
肉末末低头沉思了一下,轻轻说道:“那时你两个晚上就回来,现在你要多久才来?”
郭紫苏摸了摸他的脸,说:“我这几天天天都来看你。直到去裕城上课,好吗?”
“好。”肉末末很干脆地回答道,就推着郭紫苏往外走:“郭老师,那你快回去吧,早点睡觉,明天早点来看我。”
郭紫苏和曾文伟都笑了起来。
出了门,郭紫苏一直沉默着,曾文伟默默地将她送到楼下,见她还是沉默,就说:“紫苏,是不是刚才周琼的话触动了你?”
郭紫苏的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难过地说道:“我觉得对不起肉末末,要是我一直坚定地表现出能给他一份安定的生活,而不是要将他送走,他的内心不会埋着这么多伤感。”
曾文伟沉思了一下,说道:“可是你一个女孩子,真的不合适带着他。”
郭紫苏抹着眼泪道:“我知道,可是我现在决定了,我不会将他送走了。我这个周末去了裕城就会找工作努力赚钱。”
曾文伟连声说道:“别哭,别哭,紫苏,别难过。”
他吁了一口气,轻轻说道:“其实,昨晚梁实回到家里,就打电话来和我聊了很久,他也不同意将肉末末送人。”
郭紫苏抢过话道:“不行,这事不能让梁实掺进来,小米在这件事上和我们不是一条心,如果梁实管这事,小米会和他分的,那梁实怎么办?原来的工作丢了,现在这医术又学得不阴不阳。他还得靠小米。”
曾文伟点头表示同意,说:“紫苏,不管怎么样,我们要有信心,我当初给子豪治腿,就是全凭着信心一路走来,我相信这件事我们也能一路走过去。”
郭紫苏下了车,在小区门口买了一袋香喷喷地炒栗子,一路思考着往家走。
突然,从斜刺里冒出一个人来,挡在她面前。
她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梁实,正一脸淡定地看着她,眼神又是深邃如秋日的海面,涵盖着无数无数的内容。
郭紫苏转过头去,不看他,故作镇定地说道:“你来干什么?是不是想我在小米面前无法保持尊严?”
“你只在意在她面前的尊严?你把我们的交情全忘了?”梁实双眼直视着她,温和却又生气地问道。
郭紫苏差点要被他逼出眼泪来了,顿了顿,说道:“去家里坐坐吧,别在这闹了。”
梁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空着手来的,不好意思进你家。”
郭紫苏不禁也笑了,“你这算怎么回事?又不是第一次来。走吧,不然我不理你了。”
两人进了屋,碰巧爸妈都不在家。
梁实又跟郭紫苏提出不要将肉末末送人。这一次,郭紫苏爽快地说:“是的,我也决定了,不过这事不用你掺合进来。”
梁实暗道,我决定要做的事,总会找到我的办法的。为了让郭紫苏放心,他就笑道:“行,我不掺合,你就放心地去裕城学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