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任凭镇干部如何做思想工作,花长裙执意不肯收留肉末末。石头对领导们说,他总不能刚成了的家又因为这事散了,他同意来郭紫苏这里把肉末末接走,但他必须是将孩子另外送人。他的理由是,如果不送走,他不可能一天到晚将孩子带在身边,无法保证孩子能在这里正常地生活。
他们没有办法,只得同意这一做法,叮嘱石头在为孩子找到领养家庭之前,一定要保证他的人身安全,不能再受虐待。
石头跟着他们的车到了郭紫苏的学校。肉末末看见他来了,惊恐地躲进了郭紫苏的厨房不出来。
郭紫苏听他们说了石头的打算,非常气愤地问道:“石头,你跟春花姐夫妻一场,怎么她一死,她生的孩子你也要送掉?春花姐生前,跟你一起积攒了钱准备修房子,你现在把那些钱匀一点给肉末末一个立脚之地也不行吗?孩子哪怕在青石村有间茅屋,也能苦着长大,总比去陌生人家强啊。”
石头昂了脖子道:“这事不用你管,过去为了自己活命卖儿卖女的也是人,我将他送掉不会收人家一分钱。”
石头说着就去踢厨房的门,大声叫道:“鬼崽子,快点死出来。”
肉末末听到彭彭地踢门声,害怕地又大哭起来,说道:“我不去别人家,我不去别人家。”
郭紫苏说:“你别使劲踢这门,这是学校的财产。”
石头斜了眼道:“那你把他叫出来。”
郭紫苏轻轻喊道:“肉末末,开门吧。”
肉末末哭道:“我不去别人家,我不跟他去别人家。”
石头凶道:“你不去是想回去被花长裙打死吗?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了,快出来!”
肉末末哭的更凄惨了,无助地哭喊着妈妈,令闻者心也为之酸痛。
石头猛地一脚踢开了门,肉末末惊恐万状地朝角落里躲去,一不留神碰在灶台上,额头渗出了血。
石头扑过去,一把拎起他,扬手就是一巴掌,骂道:“鬼崽子,我叫你躲。”
郭紫苏扯住石头的手,说:“孩子撞伤了,先给他弄点药吧。”
石头也不理,挟起肉末末就往门外走。
肉末末情急中一把扯住郭紫苏的衣襟,哀求道:“郭老师,我不去别人家,不去别人家呀!”他双眼圆睁,满是哀切,眼泪象冬天的冷雨,刷刷流个不停。
郭紫苏的心都快碎了,她一把抱住孩子,朝石头凶道:“你给我放下他,孩子是我找回来的,你有什么权利将他送人!”
石头被郭紫苏吓住了,他楞了楞,放下了孩子,孩子立刻扑到郭紫苏的怀里,抱着她呜呜地哭。
郭紫苏抚着孩子的背,朝石头道:“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镇干部碰了碰郭紫苏的手,说道:“郭老师,你冷静一点,他是孩子的父亲。”
“他配做孩子父亲吗?他把孩子唯一栖身的棚子都拆掉了,将我给孩子交的学费钱也拿走,还让他到处流浪。”郭紫苏说着,眼泪喷涌而出。
石头讷讷地说:“我想把他带在身边,都是他妈把花长裙得罪了。”
“住口!这一切的祸根都是你种下的,你还有脸在这里跟我说。”郭紫苏觉得自己气愤之中完全没有了淑女风范,只顾着要把心里郁积的话一吐为快。可是,在这样的时刻,她不这样又能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他把孩子带走,然后不知被扔给一个什么样的人家?
镇干部说:“郭老师,我知道你为孩子难过。你平静一下,我们坐下来讨论一下孩子的事情。”
经过一番讨论,为了孩子能有一份安定的生活,暂时由郭紫苏照顾孩子,石头找到合适的领养人家时,报镇里认可。石头必须每个月支付肉末末一百元生活费。
石头说:“要我付钱,我只能立马将他送人。你们谁不愿将他送走,谁领着这事,与我无关。”
他扭起脖子骂肉末末道:“你是不是看我没有死,想逼我跟你娘一块死?我现在就死到你娘坟前去。”
说着,他推开阻拦,摔门而去。
其他人立刻跟了出去,留下郭紫苏拥着肉末末怔怔地站在那里。
石头并没有真的去寻死,而是直接回家了。他对花长裙说,“今天终于把这个包袱赖掉了,你赶快给我把儿子生出来。”
花长裙白了他一眼,道:“生什么生,前些天那死野鬼带着人来抢我的镯子,弄得我怀的儿子也流掉了。而且村干部说,你已经生过儿子了,不准再生。”
石头一蹦几尺高,道:“死鬼崽子,都是他害我。”
花长裙一把拉住他的手,笑道:“你急什么急?我很快就会再怀上。你还是想办法多赚些钱吧。”
石头转怒为笑,道:“我也一心想多赚钱,可是一没技术二没门路,难呀。”
花长裙道:“你就不能买台面包车拉人拉货?以前在青石村路不好,现在这里可都是平坦的大马路。”
石头一听,心想,这主意不错,以后每天开着面包车到处跑,即有面子,也不用下地干活。便笑道:“行啊,我去学一学驾驶,买台面包车回来。”
郭紫苏去央蒋校长,给肉末末一个上学的机会。蒋校长听她说了情况,道:“郭老师,已经开学这么久了,只能暂时给孩子一个位子旁听。”
郭紫苏立即说:“旁听也行,只要能让他学习就行。”
郭紫苏赶紧又给肉末末备好了书包和学习用品,找同事借来旧的教科书,送肉末末去教室上课。
下午放了学,郭紫苏便带着肉末末打听着去附近找画室。
一问,发现学校隔壁的小区里就有一家。
刚走到画室门口,里面有一位仪态优雅的中年妇女已经出来迎接了。互相一介绍,原来画室的主人就是张太太,她请郭紫苏向梁实表达她的谢意,说已经听他老公说过,梁实要介绍一个朋友的孩子来学画。说着,她亲昵地摸了摸肉末末的脸,说道:“长得真可爱,小男孩,每餐多吃点,会更壮实。”
肉末末轻轻地点点头。
张太太热情地将郭紫苏和肉末末带到画室,详细地介绍了画室的情况。
这间画室开了五年多了,一直只招收这个小区里的孩子,不论年龄大小,学历高低,只要他们愿意来,都收。张太太说,自己是在这小区长大的,现在父母也还住在这小区里,她在这里开画室,主要还是为了方便照看父母。
郭紫苏跟她说,肉末末在画画方面很有天赋,但是农村没有合适的培训班,就想给他在城里找个地方。
张太太有些不解地看了郭紫苏一眼,说道:“我同意招收梁先生介绍来的孩子,但我知道梁先生是生活在省城的人,真是没想到他会介绍一个农村的孩子来,我真有些担心这孩子很多习惯会和城里孩子不一样。”
郭紫苏说道:“农村的生活环境和城里不一样,肯定有些习惯是不同的,但是,这孩子很聪明,习惯是可以培养的。我会多关心他,在生活上多教导他。当然还是得劳您多费心了。”
张太太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嗯,有你在旁边管着,那我就放心了。你打算什么时候送他来?”
郭紫苏想了想,说道:“他在城关小学上课,只要不是上课时间,都可以的。”
“哦,他在城关小学上课呀,那不错,那里的教育风气挺好的。我这里每天上午8点到下午5点都有人在管理学生,你看怎么方便就安排他什么时候来吧。”
郭紫苏想了想,说道:“我周六和周日送他来,平时他放学了要复习一下所学功课。”
张太太说道:“这样是最好,孩子不会太累,就不会产生厌学心理。”
她高兴地拿来画纸和笔,对肉末末说道:“来,好孩子,你先画两样东西给我看看,我好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教你。”
肉末末很快就画好了,张太太接过来一看,连连夸道:“不错,他小小年纪,能画到这个水平,真不错。”
她笑着对郭紫苏说道:“你还说他在农村没经过正规培训,我看他象是被正式培训过的。”
“子豪正式培训过我。”肉末末自豪地说道。
子豪?张太太奇怪地看一眼肉末末,又看一眼郭紫苏。
郭紫苏笑道:“子豪也是找梁实治过腿,他是我们宁城的,从小就去画室学习。他在青石村治腿时,肉末末天天和他玩,跟他学了不少。”
“哦,原来是这样。”张太太说道:“我听老公说过,好象他父亲是你们省委的。”
“对,对,就是那孩子。”
“他的腿现在好了吗?”
“好的差不多了,听说要修养很长时间。”
张太太道:“那是自然,我家老公的腿现在一遇阴冷天气也会发痛,伤筋断骨哪里那么快好得了。”
她将肉末末的两幅画拿到一个画架前的墙壁上挂好,说道:“好孩子,以后你就用这个画架,要认真学哦,每天在画室画完的画都挂在这里,比一比自己是不是进步了。”
她又对郭紫苏说道:“你最好给他在家里也准备一套东西,这样,他回家以后还可以练练。”
郭紫苏交了培训费,又在画室帮孩子买了一些画具带回来。
她高兴地给梁实打了一个电话,肉末末上学了,还参加了美术培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