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紫苏用方格稿纸仔细地誊写好新闻稿件,装进信封,准备寄去。她边往学校收发室走,边给林玄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准备投两篇新闻,请他多多指点。
林玄非常高兴,极力邀请郭紫苏到报社坐坐。
郭紫苏说,“今天我还有工作要忙。你收到稿件了,要是需要我修改,麻烦通知我去拿,这样比较赶时间。”
林玄说,“你太客气了,以后有稿子就抽个时间送过来吧,城关小学离县委大院没几步路,何必浪费邮票。况且我们也可以当面交流。”
郭紫苏笑道:“我是怕你事情多,去了你刚好不在。”
“我一般都在的,如果不在,你从门缝里扔进来就是。”林玄爽朗地笑道。
郭紫苏哈哈笑起来,说:“好的,下次我一定把稿子从门缝底下塞进去。”
第二天上午,郭紫苏就接到林玄的电话,约她去报社聊聊。她和冯部长打了个招呼,欣然前往。
县报社设在县委大院内,在一栋红砖青瓦木楼梯的老房子里,一楼有一间靠近出口的大办公室,就是林玄办报的地方。
林玄说,这份报纸在五十年代就创办了,后来因故停办,现在经过多方努力,又复刊了。但是,目前就指定了他一个人在弄,采访,写稿,编辑,校对,印刷事宜,都是他一个人在忙。现在出刊的时间也不确定,因为还在试发行期间。
郭紫苏见自己的其中一份稿子的顶端已经圈了采用的字样,非常开心,原有的很多拘束也消散了不少。
林玄给她倒了一杯茶,示意在他对面坐下。他闲聊着了解了一下郭紫苏的情况后,说道:“小郭,我看了你写的东西,觉得你是个很用心的人。我很希望你能长期积极支持报社,多写稿,写好稿。”
郭紫苏点头笑道:“我一定努力。”
林玄拿起桌上的一摞稿子翻了翻,“我这里都是些各单位通讯员送来的稿件,乡村新闻很少。你这种反映乡村面貌的稿子特别珍贵。以后你有时间可以多和下面的旧同事,旧朋友联络,不经意间能找到很好的题材。”
他见郭紫苏象个中学生一样,正襟危坐,认真地倾听着,不禁笑了笑,“不过,因为我们的报纸刚复刊,资金紧缺,一条新闻稿只有五元钱。我建议你空闲时间也写写散文、诗歌等,发在我们的报纸副刊上,一般千字以内散文有十五元左右,诗歌三十行有十二元左右。钱是太少,但是你年轻,奔的是前程。”
郭紫苏羞涩地说道:“我没写过,怕写不好。”
“你看看别人是怎么写的,我们要求不高,只要语句通顺,符合逻辑,有感悟,有情绪,有思虑,就挺好的。”
他说着就起身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叠杂志和报纸来,放到郭紫苏面前,“这是我收集的一些报刊,上面有不少精短的散文和诗,你带回去研磨研磨,依葫芦画画瓢,这个周四下班前交给我,我能赶得上帮你排进去。”
郭紫苏又是高兴,又是惶恐。伸手翻了翻那一摞报刊,说道:“我回去一定照您说的好好写一写,可是您就不要等我了,我不可能这么快写得出一篇象样的文艺稿。”
林玄却满有信心的说:“小郭,看你说话做事,就知你是个情感丰富、内心细腻的人,这样的女孩子,只要稍加点拨,都是抒情高手。只要你敢于下笔,就一定能成文。”
郭紫苏摸了摸胸前的长发,朝林玄灿烂一笑,“好吧,我试试。”
林玄找来一只纸袋,将那些报刊放进去,递到郭紫苏手里。
他和郭紫苏边走边聊,一直将她送到大门口,叮嘱道:“小郭,记住周四下班前将文艺稿送过来,我在等。”
郭紫苏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能说什么,干脆没吭声。笑着朝他招了招手,转身往学校走去。
晚上,郭紫苏坐在桌前,将林玄送她的报刊拿了出来,一份一份地翻看着,不一会儿就沉浸在那些优美动人的文字所营造的氛围中,忽喜忽悲,忽嗔忽怒。
正当她被深深地感染之时,王记者来电话了,“紫苏,睡了吗?”
“还没呢。”
“那怎么没上QQ,我等你好久了。”
“哦。”郭紫苏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在看报纸副刊上的文章,被迷住了,没开电脑。”
王记者立即高兴起来,说道:“难怪林老板说想让你给他的报纸副刊写写东西,看来你很用心。好,很好,我竖大拇指夸你。”
郭紫苏诚恳地说道:“谢谢你,不过我现在一点信心也没有,好象生活是一潭死水,没有什么好抒发的。我也觉得自己很迟钝,一点对月伤怀的潜质也没有。”
“你没有伤怀的潜质?”王记者不以然地脱口说道:“你那天从青石村回来,虽然参加了一场热闹的婚礼,眼睛却是肿着的。你在那里为那个死去的村妇大哭了一场吧?”
郭紫苏觉得内心深处那个痛得自己一直在竭力回避的伤口,又被人嘻笑着没心没肺地撕开了,她有一种恍惚的感觉,咬着嘴唇,握着手机,任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不能言语。
王记者见她沉默,也停顿了一会,然后说道:“是不是陷入沉思了?好,我不打扰你了,你赶紧把此刻内心的感觉写出来,明天就有散文稿交给林老板了。”他说着,便得意地轻笑了几声,挂了电话。
郭紫苏知道,他不是笑她的悲伤,他也不可能体会到她有多悲伤。他笑的是他自己又教了她一招寻找情绪的方式,并且,且起作用了。
为什么,身边不乏朋友,心灵却如此孤独?
郭紫苏伏在桌上,泪水汩汩流出,很快湿了衣袖。
就在这时,梁实的信息来了:紫苏,从青石村回来了吗?你和春花姐玩得开心,都把我忘了。他发了一个耷眼瘪嘴的表情。
郭紫苏沉思良久,回道:骨大爷和肉末末都说有点想你,春花姐走了。
她发完信息,准备放下手机,梁实打来了电话,他声音紧张地说道:“紫苏,你要劝春花姐赶紧回来,肉末末开学了,没人管怎么行。”
郭紫苏忍住眼泪,打开了电脑,登上QQ,问道:“梁实,你QQ号是多少?我加你。”
“你有电脑上网了?不错嘛,赶紧加我吧。”梁实将自己的号码告诉郭紫苏,说道:“我还在医院看病例记录,一会回去我就上网找你。”
郭紫苏害怕他再问春花姐的事情,自己说不定会对着他哭得一塌糊涂。她希望再等等,再等等,等自己能够平静地面对这件事时,再慢慢和他说吧。于是叉开话题,说道:“一会我可能休息了,改天你找我喽。你工作怎么样了?那个牙痛腿也痛的病人出院了吗?”
“他那天下午就走了。哈哈。”梁实开心地笑起来,“他见瞒不过我们了,也不好意思再装下去。他老婆有点小势利,一听米伯说我跟省里的领导熟,哇,对我甭提有多客气了。”
郭紫苏也高兴地露出了笑容,说道:“我知道你在哪里都吃得开的,呵呵。”
梁实听她这么一说,有点不好意思起来,顿了顿,关心地问道:“对了,你现在教几年级啊,课务多不多?”
郭紫苏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现在没教课,在学校的宣传部,搞搞接待,写写报道什么的。你知道,这是赶鸭子上架。现在这鸭子每天埋头学习,跟你一样奔跑在一条完全陌生的路上。”
梁实听了,立即明白这都是王记者的功劳。他心里涌上丝丝地不舒服,但又无可奈何。
沉默半晌,说道:“紫苏,随遇而安吧。”
他见郭紫苏没有吭声,知道她是默认了,就说道:“你早点休息吧,我也再忙点医院的事情,明天的课务排满了。”
郭紫苏在网上闲逛了一下,好奇地点开了一个王记者放在收藏夹的论坛,进去看了看,里面有不少栏目,分别发表着小说、散文、诗歌和图片,还有专门的flash栏目.她随手点开了一首歌,悠扬的歌声配着精美的图片,特别赏心悦目。
她听着音乐,饶有兴趣地读着论坛的那些帖子,都是发帖者生活的记录或情绪的表达,有的帖子还引发了大量的回复。也有些人可能闲得蛋疼,反复灌水,拿人开涮。
郭紫苏看着看着,郁闷的心情一扫而光。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无拘无束,尽情嘻笑。
她托腮沉思了一下,打开office,以“春天”为题,写了一篇短短的散文。
又反复地修改润色,扩充内容,终于搞满了自己比较满意的一千字。
第二天,郭紫苏将那一千字的散文,又再加以扩充润色,誊写好。下班以后,揣着它激动地往县委大院走去。
林玄显然已经下班了,办公室的门紧锁着。郭紫苏透过窗户看了看,就走过去,将装着散文稿的信封拿出来,看了看,调皮地一笑,塞进了报社办公室的门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