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紫苏拿起手机,竖起耳朵来,但愿自己能不等对方开腔就凭声息辩出是谁,不然要是哪个相熟的小丫头,还不给死克自己一顿。
“请问是紫苏吗?”对方温柔而小心地问道,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声音。
郭紫苏长吁了一口气,看来对方也怕搞错了,哈哈哈,郭紫苏暗笑,故意逗对方玩,说道:“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还敢打电话给我。”
“我呸!你还好意思说我,手机都打烂了,再不接我都要杀到你面前了。”
对方连珠炮似地放了一串话出来,郭紫苏搞明白了,是小米,梁实的女朋友。
她怎么知道我电话号码的?怎么给我来电话了?好多的疑问在郭紫苏心里缠绕,但她笑嘻嘻地问道:“是不是找不到梁工了?赶紧给他邮只永不断电的手机来!”
“邮什么邮,我已经过来了,赶紧出来接我。”小米语气铿锵地说道。
过来了?郭紫苏以为自己听错了,结结巴巴地说道:“你过来哪里了?”
“青石村呀。我已经到了小卖部这里了,快来接我。”
郭紫苏有点象做梦一样地跑了过去,果真看见小米背着个包,清清爽爽的站在小卖部前,还好,这个时间正是村里人忙农活的时候,也没人围着她看。
小米看见郭紫苏,欢呼着直冲过来,展开双臂,夸张地狠狠拥抱了一下。
郭紫苏接过她手中的包,拉了她的手,问道:“你怎么象仙女一样突然降临了?也没让梁工去接你。”
小米咯咯咯地笑了,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说道:“我是跟陈雁鸣他们的顺风车到了县里,再让他找了个车直接把我送过来。想给这没良心的一个惊喜!”
郭紫苏笑道:“这肯定会是一个特大的惊喜,我刚看到你。还在想,小米怎么成仙了。”
小米伸手掐了掐她的腰,掐得郭紫苏闪躲着哈哈笑起来。
小米又呸了一口,故意用了威胁的口气说道:“你还敢跟我贫嘴。我问你,想不想我让他们给你推荐的那个眼病女孩子好点的药?”
眼病女孩子?她怎么知道妞妞的事了?肯定是陈雁鸣告诉她的。
郭紫苏仍是笑嘻嘻地:“哈哈,陈雁鸣把她的资料给你啦?”
“他将她的资料带到我们医院,去找院里的老大夫咨询,刚好我们碰上,聊了一下。”小米抬高了声音,用生气的语调说道:“你和梁实都特没良心,陈雁鸣也死没良心,那么好玩的盘王节,你们都不邀请我来玩玩。”
“梁实事先没告诉你?”
“他就轻描淡写地说那几天瑶家有节,根本没说你会跳舞,会放烟花。”小米愤愤不平地说道。
郭紫苏哈哈一笑:“其实,事先我们都不知道会有烟花,都没想到场面会那么热闹。我们村离镇里很远,隔了几座山,消息一点也不灵通。”
“那也只能说梁实这脑袋瓜太不好使,他好象一点也不想见我。”小米幽幽说道。
郭紫苏立马安慰她道:“你也别怪他啦,他把你大照片摆在床头,小照片放在钱包,村里老古板的山民,都当笑料传呢,他也不管不顾。”
“好吧,不扯他了。”小米的语气明显地柔和喜悦了许多。顿了顿,她说道:“听陈雁鸣说,梁实跟着当地一个老医生学接骨之术?”
“这个你问自己男朋友不更好吗?”郭紫苏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就找词推托。
小米不满地说道:“我问过,可他说是照顾老大爷,他根本没学,而且老大爷也不是医生。”顿了顿,她说道:“紫苏,你知道,我很希望他能改行,可是他一直不同意,你说他是不是怕自己学不好,所以瞒着我,给自己留个退路。”
郭紫苏打趣道:“原来你是亲自来调查了。”说着,她推开了梁实的房门,说道:“梁工不知你要来,都没整理一下。”
小米站在门口,看到偌大的房间里,一床一桌一椅,地上虽然铺着很古旧的木板,但是年代已久,磨得坑坑洼洼,整个房间在乡下看起来还算干净,可是在非常讲究整洁卫生的女护士小米眼里,这是一个笼罩在尘土之中、脏得不成样子的空间。
小米见郭紫苏走到桌前,打算把她的包放下,迅速冲了进去,一把抢过来,说:“太脏了,我还是拿着吧。”说完,她把包小心地背在了肩上。
她看见床头的镜框,走近了,斜过身子,伸长脖子,吹了吹灰,再拿起来看了看,轻轻地叹息一声,又放回原处。
郭紫苏已经找来一块干净的布,把桌椅都擦了擦,说道:“梁工他平时忙,工地上的事,骨大爷家的活,他忙得没时间整理屋子。”
小米叹了口气,说道:“上次他走时,我给他塞了好几本口腔方面的书,要他平时抽空看看。后来又邮了几本来。想他早点回去学牙医。”她伸手抽开梁工的抽屉,一个一个看,发现那些书都在最底层的抽屉里睡大觉,心里不禁灰暗到极点,气得用发抖的声音说道:“我都不知他怎么会去学接骨,现在骨科哪有牙科赚钱啊。”
郭紫苏头都大了,她真不知怎么说才好,想了想,小心地说道:“这事一下子说不清,梁工救了那老人家,又照顾他,他就一心要把接骨之术传给梁工。我看也不是梁工有意要学。”
小米叹了口气:“我当初喜欢上他,就是看他心好,体贴人,可是他一些处事方式真的很让我烦心。他不好好看我给他的那些书,把时间花在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上,这不是自毁前程吗?”
“你可以跟他好好说说。”
“唉,我都说了不知多少次了。”小米叹了口气,说道:“他什么都好,就工作的事情一点也不听我的。你说这人怎么这样倔呢?”
郭紫苏想起陈雁鸣跟她说过的关于医师证的话,就小心说道:“他会不会担心就算学了也不能合法行医。”
小米飞快地打断她的话:“我叔是著名的牙医,我们家几代传承的,他跟着学,就可以凭师承祖传的条件考到医师证。他现在跟着一个乡下老头学些不着道的接骨术才不能行医。我听陈雁鸣说那老大爷连个村医都不是,平时种地为生。”小米说着,连连叹了几口气,又四下里看看,开始打电话:“雁鸣,我今晚得回县里,麻烦你叫刚才送我来的车掉头,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接我。”
郭紫苏听她说要走,比刚才在小卖部见到她更感惊异。默然站在那里,听她和陈雁鸣七扯八拉地说。
小米打完电话,拍了拍紫苏的手,说道:“走,去你的住处看看。”
郭紫苏就带她进了自己的房间,问道:“你还没给梁工惊喜呢,怎么就说走?”
小米抬眼扫视了一下郭紫苏非常简陋寒酸的房间,眼睛里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摇了摇头,叹气道:“看到他的房间那个样子,跟流浪汉一样,我坐都不想坐,一会让他去县里找我好了。”
“那你赶紧打电话让他跟你一起去县里,等会没车他怎么去?”
小米笑了笑,调皮地说道:“我跑了几千里的路来到了县里,他这几十里还解决不了,那他还说爱我?现在是考验他的时候。”
说话间小米的手机又响了,她看了一眼,就往外走,边走边说:“紫苏,车来了,我走了。你买点好些的东西放房间里,人活一个年少,你这样清苦干嘛。”
郭紫苏一路相跟着送她出来,几次要打梁实电话,都被小米按住:“让他去县里找我,我不想在这里见他。”
小米上了车,抓住郭紫苏的手,恳切地说道:“紫苏,早点回来吧,你妈妈要是看到你现在这个情况,会伤心大哭。”
提到妈妈,郭紫苏心里分外伤感,她哽咽着说:“小米,你这么来去匆匆,我都没来得及招待你,也没托你带点礼物给妈妈。”
“你放心,我明天走时,在县里买点东西带给阿姨。”小米说着用力地紧了一下抓着郭紫苏的手:“紫苏,对不起,我真的没法在这地方多呆一秒钟。”
小车扬起一片浓烈的尘土,疾驰而去,郭紫苏久久地挥着手,心事重重。
“紫苏,你怎么了?一脸的不开心,刚才这个人是谁?好象在哪见过。”
春花挑着一担红薯藤回来了,她伸手扯了一下郭紫苏,关切地问道。
郭紫苏吁了一口长气,跟着春花往家走,轻轻说道:“是梁工的女朋友,特地从老家来看他,可她不习惯这里,看了一眼就走了。”
春花瞪大了眼睛,吃惊地说道:“梁工的女朋友,难怪我说眼熟呢。梁工怎么不送送她?”
郭紫苏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睛看着别处:“梁工还不知道她来了,她说一会打电话要他去县里见她。”
“哦,”春花明白了,她叹了口气:“这房子跟城里的洋房比,差的太远了,不怪人家女孩子。那你赶紧打电话告诉梁工早点动身吧。我估计她要到了城里才打电话。”
梁实接到郭紫苏电话,马不停蹄地从学校工地上赶了回来。他一声不响地在房间里左看右看,几乎不能相信小米来过。只是从已经擦干净的桌椅判断,郭紫苏确实在这里接待过她。还有那只装着口腔医书的抽屉,正敞开了大口,以不容置疑的神情告诉他,小米来过,又走了。
一瞬间,梁实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他呆呆地立在偌大的房间里,仿佛时间已经静止。
郭紫苏默默地走回自己房间,坐下来,也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梁实,潸然泪下。
过了一会,只听春花在外面大声叫喊着:“梁工,梁工,快来。”
梁实和郭紫苏都从屋里飞奔而去,春花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急切地说道:“有车,有车,梁工,你快去县里。我让他们在等你。”
梁工迟疑着,春花推着他往前走,嘴里催道:“人家女孩子这么远来了,不容易,你快去见她,快去吧。”
郭紫苏也劝道:“小米明天就要走,她在这里等你怕赶不上明早的车,你快去吧。”
梁工就加快了脚步,上了拖拉车,回过头来,朝春花和郭紫苏挥了挥手。
郭紫苏抬起手臂,手指微微弯着,轻轻地招着,眼泪又奔涌而出,她赶紧转过身来,往木屋疾走。
站在拖拉机上渐渐远去的梁实,隐隐约约看到郭紫苏抹着泪远去的背影,心里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抽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