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溯伊和清瑶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梢。
清瑶不悦。
她知道自己即将离开紫宸宫去往军中任职,此时见池淋这个紫宸宫的二等大宫女尚且如此不沉稳,又如何能够安心放心。不由得火气心头起,肃容斥责池淋道:“能有甚么了不得的大事,却要在皇后娘娘跟前这般的慌慌张张、大呼小叫,实在不成体统!若是惊着了娘娘腹中皇嗣,看你如何担当!”
池淋本就跑了一路,正气虚喘喘。此时又见皇后与清瑶均是蹙眉看她似是不悦,便也知是今日自己着实是冒失了,再想起皇后沈溯伊的身体今年一直不太好,平日里最是喜静、最忌惊扰,遂一张小脸便微微发白。
倒是沈溯伊眼光如炬,凝神一看,便一眼看到池淋那张微微泛白的小脸上竟然还隐约透着一个淡粉色的巴掌痕迹,看上去应该是刚刚被打伤不久。又见她这般内疚着急的模样,心中又是惊异、又是不忍,便忙温声安慰她道:“你不要着急,本宫就在这里,有什么事慢慢说来。怎么脸上却带了伤,谁欺负了你不成?”
池淋闻沈溯伊一番闻言安慰,心神微微安定下来,下意识抚了抚自己微红的左脸,便着急的道:“皇后娘娘,奴婢无事,是郡主殿下出事了!”
“什么?”清瑶不由得脱口而出。
沈溯伊放下手中一盏黄底蓝边牧童横笛青花茶盅,豁然长身而起,清瑶见她动作幅度这般大,连忙上前一步扶着她的一臂。
沈溯伊却没有理会,轻轻摆手示意清瑶她无妨,转首蹙眉对仍然跪在地上的池淋道:“什么叫郡主出事了?你和池潆不是在陪郡主赏园?郡主可是受伤了?”
池淋忙到:“皇后娘娘不要着急,郡主方才落水了,但池潆姐姐立时便下水救了郡主上来,现在已然无事了。”
沈溯伊蹙眉道:“那为何郡主与池潆却没有一齐回来?落了水怎的还不赶紧回来换衣取暖喝姜汤,还在外头御花园里做甚么?”
池淋脸上一丝愤恨一闪而过,道:“承欢殿的奴才们冒犯郡主,郡主才落水的,奴婢偏偏不会水,池潆姐姐若是晚回来一会儿后果不堪设想!好在池潆姐姐很快便到了,将郡主救上来,便让奴婢回来寻皇后娘娘做主!”
沈溯伊柳眉一挑,翩跹长袖轻轻一甩,人已然快步越过池淋向殿外去了,冷声留下一句话,道:“池淋快起来罢,经过路上边走边说!”
清瑶眼神示意池淋快起身后,便快步跟上沈溯伊,从闻讯进殿来的池凝手中将一件银白底色翠纹緑萼红梅织锦羽缎披风接过来,连忙披在了沈溯伊身上,便招呼池淋、池凝一起跟上来。
池淋一边跟着沈溯伊于清瑶往御花园方向去,一边连忙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始末解释一遍:
原来池潆与池淋本来正在陪着城阳郡主赏园。
城阳郡主见御花园的御景轩中,满园樱花开得格外得好,心中便十分欣喜雀跃。又见花朵瓣儿上具是滴滴晨露,晶莹剔透,便更加是欢喜了。直嚷着要把樱花瓣上的露水收集起来,回来与她婶母一起烹茶。
但身边却没有什么取水的器皿,池潆便去附近的宫殿,想去给城阳郡主寻些洁净的花瓶器皿来盛水去。
于是便由池淋陪着城阳郡主,在御景轩中的小莲池畔,一边赏花、一边赏池景,万分惬意的静候池潆归来。
偏在这个时候,承欢殿的掌殿女官苏宝瓶和二等宫女池萱,带着四个承欢殿的小太监,却一起来了御景轩。
苏宝瓶昨日刚刚回承欢殿,便听池萱说昨日不知是谁,将苏昭容最心爱的樱花里开得最好的都摘走了去,今日一早便领着人来等,想看是何人采摘了苏昭仪心爱之物。此时离得老远,见御景轩内有人,想着必是昨日的窃花贼又来了,怒从心起,便立即命小太监将城阳郡主与池淋围了起来。
苏宝瓶一上来便怒叱城阳郡主和池淋二人道:“可就是你们两个窃花贼,昨日里采摘了这御景轩中开得最旺最美的樱花?”
池淋还未及答话,却被城阳郡主抢先答了。城阳郡主封盛颜诧异的看着这名身着内宫女官才穿的宝蓝盘锦镶花锦裙的宫装女子,随口回道:“是又如何?已是四月末了,这樱花也眼看便到花谢时节,不采摘了下来莫非定要等它们零落成泥不成?”
城阳郡主今天入宫却并未着宫装或是郡主朝服,只穿着一身居家时惯穿的淡绿色平罗衣裙,发上只是普普通通的双丫髻,年纪又稚嫩,看起来便如同一个刚刚入宫受训还没有品级的末等小宫女一般。苏宝瓶又不识得城阳郡主,所以一上来便是趾高气扬的一通怒骂。
池淋见苏宝瓶似是并不识得城阳郡主,看样子也是不认得她是皇后沈溯伊宫中的宫女,遂便想上前去提醒苏宝瓶,说面前乃是城阳郡主不可无礼。
不成想,池淋还未及开口,那苏宝瓶见她上前一步却已然大怒,抬起右手、扬起来便是一记耳光,重重掴掌在了池淋左脸脸颊上,寒着一张脸孔冷声斥骂池淋道:“放肆!此处的樱花乃是苏昭容最爱之物,阖宫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便是这樱花在开得最旺的花季,也从不见宫中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来这御景轩里攀折窃花!眼看花谢了,却不成想被你们这般糟蹋采摘!活得不耐烦了不成?”
城阳郡主见到池淋无故挨打,气得不行,一张白皙晶莹的小脸蓦然涌上一股酡红。上前就是一巴掌打还给了苏掌殿,斥道:“你大胆!看你还敢伤人?!”
谁料那承欢殿掌殿女官苏宝瓶,却是昨日才刚刚从掖庭放出来的,前几天受得棒疮也还没好利索。加上城阳郡主手上会点子功夫,并且还是含怒出手,遂此时一个耳光便将那苏宝瓶掴掌的摔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一旁承欢殿的宫女池萱连忙去扶她起来,可苏宝瓶却是不肯,坐在地上捧着自己肿起半边的脸,哭得是哭天抢地,尖叫着命那几个小太监狠狠教训城阳郡主与池淋。
那几个小太监并不知道城阳郡主的身份,但是见池淋穿着的是二等宫女装扮,如何还敢跟品级高于自己的大宫女无礼动手。
又见城阳郡主一身寻常民间少女的装扮衣着,只以为是池淋手底下正调教着的刚进宫来的无品无级小宫女,于是便十分机灵的纷纷上前奔着城阳郡主便去了。
城阳郡主见状,怒目圆睁,一张俏脸气得通红,见他们这行人这般跋扈无人,却偏偏倔强的不肯去言明身份了,直接不客气的动气手来。她又有一点拳脚功夫傍身,直把几个小太监打得抱头鼠窜。
坐在地上的苏宝瓶却不干了,见状也不装痛起不来身了,悄悄借着池萱的搀扶起来身,趁乱冲过去一个猛子胡乱一撞,竟然将毫无防备的城阳郡主一头撞进了小莲池中!
几个小太监瞬间吓傻了,满脸苦笑无奈的池萱也傻了眼,几人瞬间闭口没了声息。苏宝瓶却得意洋洋的冷声一笑,道:“不长眼的东西,本座看哪个敢去就她!”
池淋刚刚也吓傻了,却是立即反应了过来。但是她也并不会水,这时候下水不但救不了城阳郡主,反而会耽误了时间。她连忙奔到岸边拾起地上一跟落枝,用力抛给水中起伏不定的城阳郡主,大喊一声:“快抱住浮木!”
池淋见城阳郡主已然抱着浮木稳住了身体,这才松了口气,立刻大声喊起来:“快来人!赶快来人啊!郡主落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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