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溯伊微笑道:“其实这天下何其之大呢,历来多少深谋远虑的将帅之才,却不是大隐隐于市、便是小隐隐于林了。即便是澈之的外祖父,宁国公,于兵法行阵上的造诣,也是远非澈之可及了。”
封宸想起此事,也是轻轻一叹,方戏谑道:“奈何宁国公贵为前朝宁朝皇族宗室,又被朕拐走了宁国公最最宝贵的外孙。老人家却是最不耐烦见朕的,更不屑于入朝任职为官的,否则禁军若是能由他老人家掌管,哪里还会有鼠类混入其中为非作歹。”
沈溯伊心中微觉苦涩,叹道:“是澈之愧对外祖和父亲,只希望来日还有机会好生孝顺两位老人家。”
封宸轻轻拍了拍沈溯伊的脊背,安慰道:“必会有机会的。待皇后身体好些,产下皇嗣之后,朕必亲自陪皇后一起归宁金陵,再去向宁国公及国丈亲自请罪。”
沈溯伊惊喜道:“陛下是说,您同意臣妾诞下这胎孩儿了?”
封宸苦笑着看她那张笑意盎然的玉颜,涩然道:“朕又如何能够不爱自己的孩儿?只是,朕却更怕皇后会有所闪失。”
沈溯伊闻言,微微敛起笑容,怅然道:“澈之如今听闻陛下所述那些天宸二年的旧事,才明白何以陛下给澈之服以‘醉玲珑’之毒。想必是为‘以毒攻毒’的罢?臣妾体内那股莫名的逆流劲道,当时即将行至心房了是吗?陛下未能想到其他办法,便釜底抽薪彻底毁掉澈之的筋脉和内功了,想必就是如此了。”
封宸沉默片刻,才点头道:“没错,这是薛太医和他那几位江湖朋友苦思一年才想出的唯一途径。其实薛太医对皇后身体的状况也是百思不得解:若说是中毒,何以未毒及血液脏器、只盘旋于经脉之内;若说是过去内伤,何以能几年之后被控制催发出来。”
“其实便是这个用药毁脉散功的法子,薛太医也并不是一定拿得准可以奏效的。但是那时皇后已然被诊出喜脉,薛太医言道,孕中妇人的心房脏器消耗均会更大一些。果不其然,那逆袭劲道在皇后孕后行速也加快了,便再也拖不得。如若担心有风险不肯行险散功,只怕皇后也是撑不了多久的。好在皇后服了‘醉玲珑’后,果然那股暗劲,便与皇后经脉中的内力一起被化掉了。皇后至今身体仍然极为虚弱,除去经脉败毁之故,恐怕也是有刚刚去毒不久的缘故。”
沈溯伊回握住封宸的手,微笑着柔声道:“所以,陛下昨夜说希望臣妾放弃这胎孩子,便是担心臣妾和孩子不能平安罢?”
封宸明明心里极为烦躁担忧,但是望着她那笑靥盈盈的模样,却不忍责怪,只能苦笑着道:“薛太医已说过,你这一胎养之不易。待到月份大了更加会极辛苦,也极有可能会滑胎的。就算最后几个月内时常烧艾草保胎、而勉强撑到足月,生产之时也是极易难产的。朕闻之夜不能寐、心急如焚,你却怎么还笑得出来?可若要你流掉这胎孩子,你必是不答应的,这个朕昨夜刚刚提及、见皇后的反应便已然明白了,皇后昨晚的模样恨不得要拿眼刀杀死朕一般......”
沈溯伊回身猛得抱住封宸瘦削的腰身,闷声道:“才不是的!臣妾昨夜是以为陛下因不喜臣妾,所以也不喜臣妾所生的孩子,更加不愿意要他们降生。”
封宸并没有留意沈溯伊口中“他们”指的竟是双生子,但却因沈溯伊难得的柔弱与依赖,倍感欣悦。他揽住沈溯伊,轻声道:“朕这般倾心澈之,又怎么会不喜澈之的孩子?”
沈溯伊却忽而想起苏若芯来,心里一时之间便有些酸楚。
虽然她感念苏若芯救封宸一命,也已然不打算再计较苏若芯之事。但却还是忍不住问出口道:“陛下说倾心澈之,那么苏昭容呢?陛下可欣悦否?”
封宸并未稍有停顿,便开口道:“朕其实当初并未想带若芯回长安,但是她救下朕性命,朕担心反而因此害她蒙难,遂才将她带回长安安置。本想安排她住在长安的宅子里,不料她却不愿隐于长安,只愿入宫为朕妃嫔。而朕当时也是存了借此来气皇后的念头,便册封若芯为‘婕妤’,但却一直未召她侍寝伴驾罢了。”
封宸看到沈溯伊瞬间绽出惊喜光芒的眸子,心中不忍,却更不愿再欺瞒她,遂还是说出来道:“不过昨夜......朕却当真宿在了若芯那里,遂今日才晋封她为九嫔之一的‘昭容’。其实朕今日便觉悔不当初,但昨夜事已发生,朕也只能确保以后不再发生罢了。”
沈溯伊微微黯然,但是她早便在心里当是苏若芯侍寝伴君过的,所以虽然有些失落,却并非不能接受的。毕竟她与封宸之间曾经有那么多误会在其中,她轻声道:“那么,试问陛下今后打算如何安置苏昭容呢。”
封宸默然,好一会儿才道:“虽然这样对若芯来讲并不公平,但朕以后却不会再去承欢殿见她。想来如今朕宫中除了皇后、便属她九嫔之一的昭容位份最尊,想要在这宫中安稳度日必是不难。如若她愿意出宫重新开始生活,朕也会替她换个身份,保若芯一世无虞。”
沈溯伊怅然一叹,道:“澈之曾见过苏昭容望陛下时的神情,能有那样的眼神,想必苏昭容是不会离宫重新生活的。哪怕陛下往后不再留宿承欢殿,但只要她还在宫中,便还有希望再睹陛下圣颜,昭容又如何愿意离去?”
封宸轻声道:“可惜的是,只有优渥的生活是朕能给若芯的,其他更多的便不是朕能给的了。”
他望着沈溯伊,笑笑道:“澈之是知道的,朕心性凉薄,心不大、却只能真正容下的一个女人罢了。你不肯听朕的,定要留下这胎孩儿,那便好生将养身体,不要再操心其他琐事了。”
沈溯伊安慰的握了握封宸的手,柔声道:“陛下安心罢,臣妾这一胎必会安然无恙的,为陛下诞下聪慧漂亮的孩儿。”
她又忆起城阳郡主今日所说的,便好笑的道:“对了,陛下,盛儿可说了,明日要陛下来看她才好,不许躲着她。”
封宸一愣,旋即惊讶道:“‘盛儿’?是盛颜要皇后这般唤她的吗?”
沈溯伊微怔,遂微微点头应了。
封宸目光温存,笑吟吟的道:“看来盛颜当真是极喜皇后了!便是朕与长平王、怀广王,都只能唤她‘盛颜’罢了。除却承康王夫妇,还是第一次见盛颜让人唤她‘盛儿’,足可见朕的澈之,果然是人见人爱的。”
沈溯伊轻笑出声,温声道:“盛儿活泼可爱,又貌美聪慧,才是当真人见人爱你,也不知过两年是哪家儿郎有这个福气,能尚咱们的城阳郡主。”
封宸“哈哈”一笑,道:“那就要看澈之这位天下闻名的贤后,能将盛儿这野丫头教导成什么模样了!”
沈溯伊不禁莞尔。
而将城阳郡主送出宫刚刚返回紫宸宫的清瑶,行至含光殿门口之时,见到的便是帝后静静相拥的这温馨一幕。
清瑶旋即收回那只刚刚踏进含光殿的脚,缓缓退出了含光殿。她站在紫宸宫园内的高亭之上,望着远处美好的景致,玉容上满是安心与喜悦。
她微笑。
原来,春天已不知不觉中降临了长安城。
细化万物,润物无声,万物舒展。
山河如斯秀美,已然一片春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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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处章节,沈溯伊、封宸之间的前尘旧事的基本缕清,误会也基本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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