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溯伊温声道:“清瑶,便趁着这会儿日头还不大,你便也跟着郡主一起出去走走罢,也好好去散散心,无需整日守着本宫。今日本宫也已经有些疲惫了,便不与你们同去了,只等你们回来一起用午膳便好。”
霍清瑶见沈溯伊神色确实已然疲惫了,便不勉强她也出去透个气,含笑应道:“是,皇后娘娘。郡主,那就让臣女陪同您去逛一逛不远处的园子如何?”
不料城阳郡主却是一声惊呼脱口而出,惊讶道:“婶母是在唤掌殿姐姐‘清瑶’吗?是哪个‘清瑶’啊?”
原来霍清瑶做了皇后gong中的掌殿女官之事,并不是人人皆知的。因为毕竟这也不是什么朝堂上的升迁调用,而是战时之将退隐罢了。所以虽然这在朝中很多大臣与后gong众人心里都已然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了,但是谁也不会把这事挂在嘴上说的就是了。
所以说来也是凑巧,自打城阳郡主进了宫来,竟然是直到方才沈溯伊唤了那一声霍清瑶的名字,城阳郡主才后知后觉一般,有所触动的震惊于清瑶这位一直温温婉婉的中宫女官的真实身份。
沈溯伊微笑的转首温和的看了眼清瑶,才答:“难道婶母的身边还会有几个‘清瑶’不成?”
城阳郡主遂呆若木鸡的看了看沈溯伊,复又看了看霍清瑶,不可置信的喃喃着道:“昔年的‘江中军二美’,今日竟让我一次全部都见着了,可是怎么我就是感觉那般的奇怪呢?”
清瑶“扑哧”一笑,乐道:“可见‘见面不如闻名’这话是着实不假的啊!郡主想必是非后悔今日之行啦,是否有种所见非人的感触啊?”
沈溯伊只是笑而不语,就那么笑意盎然的看着她们俩笑闹。
城阳郡主连忙摆着头道:“才不是的,盛儿只是觉得很怪啊,不曾想曾经天下闻名的女子们,而今竟然会生活的这么的......平常。”
沈溯伊轻笑着,点头答道:“就是这样没错,但是生活便是如此的,这样又何尝能说是不好的呢?要知道‘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乱世之中虽是草莽之辈一觅王侯、大展身手的最佳之机,也确实有无数的人曾经借由此时名动天下过。但是只要天下有一日重回太平了,人人自然都是要回归最平常最平庸的生活里去的,不论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不论你曾经是何身份、又曾经做过怎样的大事豪情。因为生活的原貌本就是平常而平凡的。所以你的母亲承康王妃才会要盛儿好好收收心,不要再有那些与如今世道已然不能相容的念想,太平盛世里更不需去憧憬着做个多么惊世骇俗的女子。”
“婶母要对盛儿说些最实在的花儿,你要听好:便是婶母的那些令你觉得羡慕钦慕不已的经历,都不过只是生逢在乱世之中,无意又无奈的被卷进了这场天下纷争之中罢了,无法逃出,便只能走下去,所以这是现今的天下升平年代中不可复制的经历。而你母亲和家人们,都只盼望你能现世安康、年华静好,做个喜乐平常却又不平凡的大宸郡主,因为这才是你以后真正要面对的生活啊,盛儿。”
城阳郡主若有所思的低头想了好一会,才复又叹气问道:“难道,女子可以那般纵横快意的人生,便只有战时乱世才会有的吗?”
沈溯伊耐心的继续劝慰她道:“世间人对女子本就有颇多的束缚,也就只有当天下秩序都已然混乱了的仓皇乱世,大家才会少一些对单特孑立的女子的侧目罢了。而天下秩序已然安定,盛儿若想凡事都依自己的心意行事,特立独行的生活,便难免要遭人闲话诟病,这也就是为何近年来你母亲会时时忧心于你,她是当真全心全意的盼望你好的。”
沈溯伊此时眼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痛,道:“试想想看,盛儿是愿意做一个亲族安在的万事太平的郡主,还是乱世之后的一国之后呢?”
城阳郡主却终于已然明白了沈溯伊这番话的苦心,更是沈溯伊以自己为例,向她坦述了女子最大的幸福不过是亲友俱在罢了,如果是孤单一人,便是担着再高再盛的名望,又有何用呢。
其实城阳郡主被她心目中十分不同寻常的沈溯伊劝说要去做个平常的女子,她不能说是心情不郁结的。因为毕竟在城阳郡主原来来看,沈溯伊的经历和故事,都是她所钦羡不已、向往不已的,而婶母也是一定会支持她的想法的。可是另一方面,她又看到了,而今就连沈溯伊这样传奇一般的女子,都已然回归一个女子平常的生活里去,她却真的是很受打击和触动的。
遂闷闷的点头,郁郁道:“盛儿知道了,是现在的盛儿太任性了,却没有理解母亲一直以来的苦心。母亲她才是为家里牺牲最大的人,默默操劳十几年,盛儿才为家里做过那么点小事,现今却偏总是想要将过去的遗憾填补回来,实在是不懂事到了极点。”
城阳郡主虽然是想通了,也十分懂事的认识自己的小错误,但毕竟是沉浸心底多年的愿望落空了,所以到底还是觉得失落不已。
清瑶连忙又笑着安慰了她两句,又见沈溯伊说了一上午的话,已经十分疲惫的样子,便忙拉着城阳郡主一起去御花园里游园散心去了。
看着神情郁结、若有所思的随着清瑶离开的承康王爷长女封盛颜,沈溯伊有种既怅然又暖心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引导教育子女的感觉吗?可惜上一世的沈溯伊却没有机会去亲自教导她的顾儿和瑾儿。
不豫是肖像她与封宸中的谁,两个孩子都必定是聪慧至极的罢。
她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却刹那间想起了昨夜晚膳以后的封宸。
为什么他能在前一刻还满怀憧憬的说着会善待自己的孩子、令孩子们得以承欢膝下,却在后一刻能若无其事的对她说,以后他们还会再有孩子的、这一次便放弃保胎、放弃了腹中的骨肉罢。
为什么他能够在说出那样令她心惊胆战、惊恐欲绝的话后,却还仿佛他才是那个被深深伤害到了的人一般,一副哀痛莫名的模样?
沈溯伊一声叹息,她是真的想不通封宸。
每一次在她以为自己距离封宸的心思近了一些时,封宸却总是会再度将她推开推远,让她知道她并没有琢磨透丈夫真心。
正想得入神,沈溯伊却见到池潆已匆匆的到了跑殿门口,她踮起脚尖、朝殿内四下一望,许是没见着清瑶的身影,便准备缩头出去寻她,却被沈溯伊叫住了。
沈溯伊见她举止古怪,便叫住了她,奇道:“池潆,你这是在做甚么?探头探脑的怎么不进来?”
池潆目光上下游移着,也不敢看沈溯伊,只是低声嗫嚅道:“啊!奴婢是寻清瑶姐姐呢,姐姐不在,奴婢便先去做其他差事了,等会儿再来寻她好了。”
沈溯伊见她此时的神情,便知道她必然是有什么事情的,但是何以不愿意告诉她呢?
遂她故意神色一正,淡淡道:“这宫中还有什么事是与本宫说不得的吗?”
池潆果然被沈溯伊正色的模样吓着了,连忙磕磕巴巴的道:“不过就是件极小极小的事罢了,皇后娘娘不听也罢......”
沈溯伊笑吟吟道:“还不快说来?一定要本宫下命令才肯说吗?”
遂池潆只好苦着一张脸,犹豫道:“娘娘身体不好,清瑶姐姐若是知道了奴婢拿这种烦心事来叨扰了皇后娘娘,非剥了奴婢的皮不可。”
但瞟见沈溯伊已然目光淡然的望着她,便还是犹豫着说了:“其实是这样的,奴婢今日奉命去御膳房为郡主报菜的路上,途径了苏婕妤居住的承欢殿那一带,便是在宁春园园外,正好听见了里面传来几个小宫女的闲谈,说是昨夜陛下就宿在苏婕妤的承欢殿,更是今日一早便命徐公公着内务府去升苏婕妤的位份,据说是加封为九嫔之一的昭容,估计过了午时内务府代发的诏令便能通达阖宫。而且......”
池潆小意的抬头看了看沈溯伊面无表情的玉颜,见皇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便才稍稍安心的又补充道:“而且,听闻苏婕妤......嗯......新晋的苏昭容向陛下求了情面,陛下便赦免了承欢殿掌殿女官苏宝瓶无礼惊驾之罪,许是这会儿那个苏女官已经出了掖庭回承欢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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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文中“单特孑立”意思:孑立:独立。形容独特超群,才华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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