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家伙紧握着斧柄的手指像藕节般段段落下,然后断口处才开始喷出鲜血!巷间墙前只听到噼噼啪啪剑尖刺穿雨滴的声音,锃锃锃锃割断手指的声音,数不清究竟有多少根紧握着斧柄的指头就这样随着雨滴一同散落,然后沉重的小斧纷纷随之落地,砸在满是雨水的地面上发出闷响,最后才是无数声惨嚎!有两名反应最快动作也最快的斧手,在三叶楼老陈起剑之始,已经扔出了手中的斧头,然而就在电光火石下一刻,那抹灰淡的剑影便掠过了他们的手腕,只看见血水一飙,他们竟是把自己的手连同斧子一同掷了出来,然后画了道凄楚的血线,惨然堕落于不远处的地面,画面看上去异常血腥!
夜雨下的三叶楼一片死寂,陈小二站在雨中,看着四周数百名大汉,看着自己那把飞剑时隐时现引发阵阵惨嚎,一脸平静毫不动容。
王老爷脸色苍白,颤抖指着亭外的陈小二,像疯妇般癫狂尖叫道:“陈小二!…陈小二!陈小二你怎么能是……皇武者,武皇!你……你怎么能是个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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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边需要一个什么样的人?”够快够狠够勇,杀人的时候不能眨一下眼睛,不能让任何东西落在我身上。”我盯着身前陈小二的背影,看着中年男子悬在青衫薄袖外的双手微微颤抖,身体忍不住感到有些僵硬,那柄薄剑化为无声无息的灰影终于证明了他的猜测,他终于懂了先前在铺子里的那番对话。齐云山道口那场战斗中,那位用巨剑的中年人身边有一位武者近侍,那位六纹灵符师老人用计诱杀那位大剑师后,在第一时间杀死那位武者近侍,正是因为剑士,灵符师这类武者在战斗中时,最怕被人近身格杀,就如同此时终于展露真实实力的三叶楼老陈。此刻陈小二的心神元气全部系在那抹不可捉摸的飞剑之上,看似强大到不可一世,然而剑已不在手,他已经失去了全部的防御能力,如果对方有人这时候能够突破那把飞剑,或者说悄无声息靠近他发动偷袭,他会陷入极大的危险之中。
想必陈小二往年那些凶险战斗时,身旁肯定有那些传闻中极凶悍的兄弟当近侍,然而今夜他的兄弟们都被那些人死死锁在各自的营地里,所以他需要找一个人,找一个可以信任而且强大到可以保护他近身安全的人。所以他在淅淅沥沥的春雨中找到我,这个年纪轻轻就突破武尊的人,走进那家客栈,站在槛外湿漉漉的地面,望着那个正在哀声叹气吃面条的青年郎,微笑说:“我要去杀人。”“我的身边需要一个人。”陈小二只知道我有这隐晦的杀伐果决,与变态的修炼速度,但并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就这样看似随意地把自己的安危甚至生命托付给我,毫无疑问这是一场赌博。这场赌博,或者说信任,让我感觉肩头有些沉重。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右手虎口微微一紧,握紧缓缓转动的日月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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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落在地面,迅速被平日积着的灰尘染脏,渐汇成溪流向街畔的下水道,又迅速被经年的污泥薰臭,正是白云西城老鼠们最爱的环境。一只皮毛有些溃烂的老鼠用两只脏黑的前爪扑着一根人类的断指,兴奋地不停噬咬,偶尔歇阵舔舔毛上沾着的血水,在高处视野里发生的那些人类厮杀与它没有关系,它只希望那道淡淡的影子能多割几根手指头,企盼雨水能把那些指头冲到自己身前,上苍爷保佑,一家大小这些天的食物就靠您赏赐了。啪的一声,一坨东西呼啸着砸了过来,就砸在这只老鼠的身前,溅起满地污水和血水。苍天老爷觉得自己太贪心了所以要砸死我?老鼠惊恐万分地快速跑开,快要钻进院墙脚下的鼠洞时,有些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眼快要被啃噬成白骨的那根手指,然后毅然决然甩尾钻了进去,如果它仔细看两眼,发现那坨溅起雨水血水的东西是一个人类的脑袋,它一定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老鼠钻出鼠洞,便再也没有办法后悔了,在被那只坚硬的皮靴踩成肉泥的那瞬间,不知道它的遗憾是不是没能告诉同类人肉的味道有多美妙。一名王老爷手下精锐护卫缓慢收回穿着皮靴的脚,看了一眼脚边血肉模糊的老鼠,听着院墙外的声音,缓步退回队列,用手式向同伴比划了一下外面战斗的情况,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弩箭,确认雨水没有让机簧出问题。数十名穿着深色雨披的王老爷精锐沉默无声站在院墙后方,手中拿着弩箭,墙外那座破旧的三叶楼四周此刻杀声震天,却没有任何人发现他们的存在,这些护卫沉默的像是一群石雕,无论是风雨还是厮杀都无法让他们面上的表情有丝毫变化。在这些王老爷精锐护卫后方,在那被层层雨帘锁住的开楼木地板上坐着两个人。一人是位眉眼清俊的中年人,一身星白色长衫,身旁木地板上安静搁着把尺寸有些小的剑,另一人戴着笠帽,看不到容颜,但从他穿着的僧袍、阔大肮脏的一对赤足和身前雨檐下的铜钵来看,应该是位喇嘛。那位长衫剑士微微蹙眉看着眼前如丝如缕的雨帘,轻声说道:“居然是位剑士,难怪需要动用到我们两个人。”喇嘛低着头没有说话,他听着墙外传来的隐约飞剑破空劈雨之声,盯着木阶下的铜钵,看着钵内的雨水被新来的雨滴扰的惊动不安,渐渐觉得自己的气海竟也变得有些不安,于是头更低,手指更加缓慢而坚定地拔弄着腕间的铁木念珠。这座府院是陈府,三叶楼老陈的府第,这座木制开楼是文轩阁,三叶楼老陈闲来无事扮文人时作画的小楼,这些王老爷残余军队和这两位强者,在等他回家。在陈府另一面的院墙外春雨淅沥的巷口处,停着两辆马车,车前神骏的马儿被雨水淋的有些不耐,时不时想打个喷鼻却无法发声,想要蹶两下前蹄却不敢动作,一辆马车死寂沉沉,另一辆马车里却时不时传来低沉的咳嗽声。
没有人知道谁在这两辆马车里,但如果陈小二此时能看到站在马车旁的那位中年胖子,就一定能猜到车厢里的人不是一般人物。那位看似普通的中年胖子在白云西城里不是名人,他身上没有任何身份,然而很多大人物看到他都会曲意讨好,因为很多人都知道,齐云宗林小姐某些不方便办的事情,都是由他进行处理。然而这样一位比管家更厉害的人物,纵被冰凉春雨淋的浑身湿透,也不敢坐进车厢避雨,微弯着腰老实站在车厢外,态度格外谦卑。…………